第四十七章－骑行日记｜第28-33天，笨极生悲的故事

刮破的单车驮包、扎破的轮胎、继续的炎热、从乡村音乐剧里看美式爱国主义教育。

第28天（7月9日），还是逆风的一天

距离：79公里

出发地点：Glasgow, MT

到达地点：Wolf Point, MT

出发时间：9:00

到达时间：15:00

爬升：236米

下降：269米

何啟迪／文

今天的目的地Wolf Point我们早有耳闻。在Chester时，德国骑行者不断叮嘱，到了那里千万别在城市公园露营，不安全。在和Glendive的Warmshowers主人联系时，上百公里以外的主人仍不忘提醒我们：“别在Wolf Point的城市公园露营。” 听说，那里的毒品问题严重。

由于昨晚老王看电视剧不可自拔，睡得晚了，今天早上就起的比较晚。我们大概9点才出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向麦当劳买午餐。

Glasgow小镇不大，但基本上常见的连锁快餐麦当劳、必胜客、Subway、DQ等等都有，竟然还有一中餐馆。我们昨晚就在中餐馆吃饭。这里地方偏僻，这是镇上唯一一家中国人。

老板看到同胞，特别热情。得知我们要骑两个多月车后，说给我们送鸡蛋送这送那的，最后还多打包了一份炒饭给我们，这是真是暖人心窝。

看着他们忙前忙后，我总会想起以前香港的一个纪录片《寻找他乡的故事》。在海外打拼的华人，特别是老一辈开餐馆的，脸上尽是刻画着中国人传统刻苦耐劳的品质，而且还要适应国外的语言和文化，生活不容易。

在广东，很经典的场面是老人家去茶楼饮早茶，捧着报纸，筷子夹着点心，和朋友聊着天，一待就是一上午。这里早上的麦当劳跟这画面是一样的。只不过茶变成了咖啡，烧卖变成了麦满分三明治，中文报纸变成英文报纸。我们家一直有周末去饮早茶的习惯，从小饮早茶长大的我，看到在麦当劳的这幅场景，有一份奇妙的亲切感。

其实我们应当早点出发的，因为这天气变得越来越热了，正是“吹面滚烫草原风”。一路上连小树都没几棵，一点阴凉的地方都难找，骑车对我们来讲变得越来越辛苦了。而且，本来夏天这里应该以西风为主，可是我们倒霉蛋连续碰到东风天，风力还不小。

每当有点要下坡的时候，总会迎面吹来一阵热风，下坡也要用力蹬踏才能前进。实话说，我崩溃了，边蹬车边打大骂，“还我下坡啊”。可是这又有何用呢？还不是一样要含着泪，使尽吃奶力气往前挪。看着旁边飞驰的汽车，我好想去开开车凉快一下了。

其实，我以前也在蒙大拿州自驾过，但对这片地方的认识远没有这次骑车那么深入。骑车让我们的步调放慢，看到了以前开车时看不到的人和事，更仔细地去理解这片土地。

我猜，这里应该是美国最穷最破的地方之一了。这是在自驾中的诗情画意“风吹草地见牛羊”看不到的。这是不停留在一个个最不起眼的小镇，感受不到的。并不需要上网查经济数据，看路上乱扔的垃圾、街道上的破旧房子，就能感觉出来。简单维基百科一下，这里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家庭不算少数。这里绝对不是大家所知的加州纽约芝加哥的美国，也不是迈阿密海滩比基尼的美国，更不是拉斯维加斯灯红酒绿的美国，但这里也是一个真实的美国。

Wolf Point在Fort Peck印第安保护区里头，随处见到的都是深色皮肤黑头发的原住民。但他们和美国白人还是有一个共同点的，那就是胖。很胖。

我们在Glasgow时，当地人就嘱咐过我们，印第安保护区里不太安全。面对我们的“为什么”，他的回答是这里的人游手好闲，只知道等着政府救济，从不努力工作。是否真的如此，我们不敢妄下结论。但城市的脏乱我们看得到。

第29天（7月10日），继续逆风，好心人的水

距离：85公里

出发地点：Wolf Point, MT

到达地点：Circle, MT

出发时间：8:10

到达时间：15:00

爬升：885米

下降：750米

王欣婷／文

今天打破持续好多天的东行，改为南下。而风，也变成了南风。老天爷，谢谢你啊。这风真是喜欢从正面与我们亲密接触呢。

80多公里的路本身不难，难就难在逆风和温度高。刚看到一条国内新闻，说的是国内大面积的高温天气，许多地区达到35度以上，建议少做户外运动。看看我们这里的温度，已高达40度。我们在这不宜室外活动的天气里，被炙烤了7个小时。

今天一路上没有任何服务点，我们做好了不能补水的准备。一人三升水，想着差不多够了。可开始骑了没多久我便担心起水来，喝每一口都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骑了两个小时后，几座零星的房子出现，这里竟然还有个加油站。我喜出望外，但仔细一看，只有油站，没有商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午餐。时间尚早，但过了这里，就只有大马路了。

啃着麦当劳猪柳汉堡，又咸又干，但我也不敢喝太多水吞咽。就在这时，一个大叔向我们走来，天使般说出了最动听的话：“你们需要水吗？” “要要要” 我连连点头，毫不客气。

他把我们带到办公室里，给了我们四瓶冰冰凉的瓶装水。不仅送水，还送瓶装水，我们感动得只差痛哭流涕。冰镇的瓶装水比热乎乎的自来水好喝千百倍。

今晚休息的小镇Circle也是荒凉无比。全镇就一家旅店，两三家餐厅。傍晚时分，我们在旅店旁的加油站又见到一个新面孔的骑行者，他是韩国人。他也是我们这一路见到的第一个非白人的骑行者，特别亲切。

▲ 更像非洲来的

第30天（7月11日），笨极生悲的故事，久违的前拨最大档

距离：140 公里

出发地点：Circle, MT

到达地点：Beach, ND

出发时间：7:10

到达时间：15:30

爬升：1030米

下降：914米

王欣婷／文

哐当一声，我连人带车在公路上摔了个大跟头。

本来这是个愉快的一天，久违的顺风终于出现，我们又可以把前拨档位调到最高了。为了避暑，早上7点我们便一切准备就绪出门。现在不论距离长短，我们都打算早早开始，趁着那让人窒息的热气弥散开来之前。

天气不热，车踩着不费力，我左看看右望望，好久没这么心旷神怡了。

同样是调到最大档，不知为什么老何比我快好多，一下子就变成远方的小不点了。骑一会儿他便停在路边等等我。

不知不知觉中，已骑了两个小时，老何饿了便停在路肩上吃东西。我从老远奔来，见他拿着汉堡，一边笑一边说道：“你饿啦，我也饿了！”

然后，哐当一声，我整辆车撞了上去。

说实话，至今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之笨。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发生了问题，既没有及时刹车，又没有从旁边绕过去。

我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拍拍腿，没任何问题。拉起我倒下的单车，再一看被压在车下的老何的驮包，一个大大的口子撕裂开来。我内疚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至今我们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划破了包包。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只得先暂时用弹力绳绑住包，然后继续前进。顺风而上，到今天计划的目的地Glendive时才早上10:40，计划午餐的必胜客都还没开门。

在超市买了胶带，贴好包，刚好可以吃午饭了。我们决定改变计划，今天不停Glendive，趁着风好继续向前，为明天的120公里减轻的负担。天气预报显示，今天过后，又不知何时再来西风。

下午的风速已达30公里／小时，骑起来却感觉不到什么风，只觉得安静。停下来时才知道风有多么的大，呼呼呼从身后直把人往前推。这一路的轻松，都是有原因的。

在明天目的地前的一个小镇我们停了下来，并在此过夜。这个镇的名字很好玩，叫Beach（沙滩）。小得不能再小了，但有个旅馆。到这里，我们骑了140公里，但骑车时间只有6个多小时而已。

在到达Beach前的3公里，我们再次跨越州界，离开蒙大拿（Montana），进入北达科他（North Dakota）。

北达科他许多人或许并不熟悉，更指不出它在地图上的确切位置。但人均GDP在美国它能排到前5，东北边的州过后就是它了。这里有全美最低的失业率，最快的经济和人口增长。这些，全都源于2006年Parshall油田被发现后，石油开采爆发式的增长。不过，2015年后因油价下跌，北达科他油田的发展也开始衰退。

也是因为石油工业的快速增长，Northern Tier官方路线改道，我们昨天已经南下，为得就是避开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西北地区。

▲ 因修路穿过高速隔离带

第31天（7月12日），从小镇音乐剧中看美式爱国主义教育

距离：41公里

出发地点：Beach, ND

到达地点：Medora, ND

出发时间：7:30

到达时间：10:40

爬升：215米

下降：381米

王欣婷／文

1884年，不久将来会成为美国第26届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来到北达科他散心。（此罗斯福非更有名的富兰克林·罗斯福）此前，他的母亲和妻子同一天离世，那该是多么巨大的悲痛。

罗斯福生长于繁华都市大纽约，和粗旷广袤的北达科他Badlands完全是两个样子。Badlands，老何粗暴的解释就是“烂地”，Wikipedia上多一点信达雅的翻译是“恶地”。这里和西南的大峡谷地形很相似，大片大片的沉积岩被风雕琢得各有风骚。

罗斯福在北达科他的农场当牛仔，到野外打猎，过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却也一下子爱上了在天与地之间劳作的日子。罗斯福日后说，如果不是北达科他的牛仔生涯，他不会当上美国总统。

直到今日，北达科他人仍津津乐道地讲着罗斯福的故事。

由于昨天的努力，今天的路程很短。但我们仍早早出门，除了和往常一样避暑，更想早点到Medora去逛逛。据网上资料，Medora人口才100多人，但它绝对是自我宣传的典范，从网站到宣传小册子一应俱全。这里有音乐剧和其它表演，有露天牛排烧烤大餐，这里还是Theodore Roosevelt国家公园的入口。

其实今天是完全不用避暑的，天气多变得很，从前几天的酷暑，一下子变成了凉风徐徐。到Medora一路上都是Badlands风貌。小路上几乎看不到一辆车，我们得以捧着半残废的相机照些照片。快厌倦了连绵的大草地和麦地，不一样的景色就来了。

在Medora我们迎来久违了的营地。不得不说，运气真好，刚好今天的天气适合露营。

Medora像个大型西部风格主题游乐公园，小广场上有乐队在唱乡村民谣，连wifi都全城统一覆盖。

我们活动的重头戏在晚上，大型烤肉自助餐加音乐剧观看。这镇虽小，可别说，来得人可真多。身处高点的餐厅排场很大，就跟大学食堂一样，老长的桌子一个接着一个。说是自助餐，牛排并不自助，一人只能吃一块。想想入场卷30多美金，觉着有点不值。

5点半开饭，工作人员一广播，所有人就跟乖学生一样去排队拿吃的。稍微走慢一点，与食物就多相隔了十几个人墙。偌大的空间里，占满了人。我就说要提前站在那里等吧，老何偏不听！

连装菜的盘子都跟食堂一模一样，一个大铁盆子里分了几个大小不同的方块，真是简单粗暴啊。牛排之外的食物比我想象的少，除了面包沙拉水果小蛋糕，就只有烤土豆和豆子而已。牛排倒是很大，但烤得有点熟，汁也不多。但我们仍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就差扶墙出来了。

音乐剧场是露天的，凉风下，山丘前，很有意境。主持人刚出场没说几句话，措不及防的，全体升国旗、唱国歌。这也为整部音乐剧的主旋律奠定了基调。歌舞部分非常不错，内容则就是三大主题：我爱北达科他，我爱美国，心灵鸡汤。

介绍中不遗余力宣传的罗斯福在剧中也有出现，但十分短暂，只有一开始的美西战争而已。当然，在这里美西战争是美国人勇敢无畏的代表，可如果深究，美国能否站在道德高地都很难说。

后来，音乐剧又告诉我们，小人物也可以当英雄。比如你的奶奶，他的老师，我的邻居等等。

再后来，一名美国大兵上台，其它演员纷纷与他相拥，感谢他为祖国的奉献。

再再后来，音乐剧又告诉我们要追寻梦想。要像当年的开荒者一样不畏艰辛、团结奋斗。

音乐剧最后，十字架被缓缓拉起，星条旗四处飘扬。

第32天（7月13日），第一次扎胎

距离：62公里

出发地点：Medora, ND

到达地点：Dickinson, ND

出发时间：8:30

到达时间：13:00

爬升：520米

下降：464米

何啟迪／文

在昨晚凉凉的空气中，我们睡了一个好觉。

整个营地最早起床的，肯定就是自行车“骑士”了。我们六点半起来，旁边位置的另一个骑车小哥就已经把帐篷收拾好，准备出发了。这个小哥的自行车除了挂两驮包以外，后面还拉着个小拖车放行李，老王不懂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东西，同时又再次沾沾自喜我们带的东西少轻量化。

离开Medora小镇，爬了一个很陡的坡后，我们就上了94号州际高速公路。可能时间还早，呼啸而过的汽车不算很多，我们也就骑得比较安心。但每当我看到路肩上有长长的轮胎刹车痕的时候，心里还是毛毛的，想着快点骑过去。

没过多久，我们就骑出了这里的特色地貌恶地（Badlands），迎接我们的又是草原和农场了。不过这里其实并不是大平地，而是起起伏伏的小山丘。路修在连绵的小山丘上，我们不断地上下坡。对比翻过一座山便全是下坡和平路，这里的山丘看不到尽头。不幸的是今天又是逆风天，即使下坡也变成上坡，骑得甚是疲惫，尽管路程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