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圣地亚哥初体验

坐上简陋的机场大巴,在轰隆隆的马达声中,“我的旅程开始啦”的感觉才渐渐真实起来。虽然天空很蓝,但可以看出空气有杂质。远处山脉的样貌被蒙上了面纱,雪山尖顶也很害羞,只是若隐若现。

到一个地方之前,我们都会根据自己或多或少的了解,对这个还未踏足的地方,不经意间构建出一些想象。我对圣地亚哥亦是如此。

出发前就有很多人跟我说:“去南美一定小心,那里很乱的,我去过的朋友都被偷过。” 此时我总说:“嗯,不过我先去的智利,那里还不错的。” 种种资料都告诉我们,智利是拉丁美洲最发达和稳定的地方。在很大程度上,智利是拉丁美洲的“示范单位”。2010年,智利成为第一个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的拉美国家。智利的人均GDP也为拉美之冠。发达的经济水平加上西班牙殖民统治的历史,我想象着一个欧式加现代混合的干净首都。

不过,唯一让我有些担心的是圣地亚哥的空气。它的空气污染臭名昭著,冬天最差的时候人们上街要带面罩。但我内心仍抱着许些期待,外国人的空气污染对中国人来说,可能也只是多一点灰尘而已。

飞跃大半个地球的漫漫长坐以至于下飞机的时候都无力思考,差点就弄丢了相机,不过很快就及时找回。下飞机的第一感受是简陋,毕竟这是拉丁美洲最发达国家的首都,我得用严要求高标准对待。窗外的天空倒是蓝蓝的,很清澈透明的蓝。天空的尽头能隐约看到土黄色的山脉围绕。圣地亚哥身处盆地,被安第斯山脉和海岸山脉夹着,空气纯净的时候,四面八方都能看到山。这样的地貌也是为什么,圣地亚哥的空气很不好的原因之一,污染颗粒都集中在低处,很难散走。曾经甚至有人疯狂地提议,把海岸山脉炸个大口,给圣地亚哥通通风把。

坐上简陋的机场大巴,在轰隆隆的马达声中,“我的旅程开始啦”的感觉才渐渐真实起来。虽然天空很蓝,但可以看出空气有杂质。远处山脉的样貌被蒙上了面纱,雪山尖顶也很害羞,只是若隐若现。窗外景象和身体反应都告诉我这里很干燥。零星的树木干枯枯的,地上大部分是裸露的泥土沙石,只有少部分灌木。这里就像是高配版的内罗毕和低配版的墨西哥城。直到开到最市中心一路上都没什么可看的,走到世界边缘的荒芜感四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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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的这种世界尽头般的地理位置与国民性的联系经常被提起。比如智利的国家文学奖得主(Chilean National Prize for Literature)Benjamin Subercaseaux就认为,智利地理上的偏远深深地影响了智利的民族性格。国家地理和民族性有着怎样的联系?这确实是个值得深究的话题。比如,中国一直以来都以世界中心自居。而南美大陆,似乎跟整个世界总有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智利又是南美最边边角角的地方,从西班牙殖民地时期起,就被列为边缘地带。不过,在圆圆的地球上如何定义边缘与中心呢?这种边缘感,是真实的地理环境,也是心里的吧。经常在想为什么南美土地滋养了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我,似乎找到了一点点答案。

一天走走逛逛下来,圣地亚哥跟我浪漫的想象有着太大的差距。首先,圣地亚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垃圾漫天飞舞。黑色的垃圾袋堆砌街头有小山那么高也无人问津,所有垃圾桶都被灌得满满当当,装不下了就在旁边堆着,不只从何而来的纸屑散落一地,好多地方只能屏气掩鼻快速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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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基本盖得破破烂烂,除了本身建得就不怎么样,维护得也很糟。墙面脏兮兮,几乎每栋楼都穿上了一层五彩的衣服:涂鸦。除了偶尔能见到几个有点水平的,大部分就是乱写乱画,甚至古迹都不能信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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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震频频的关系,圣地亚哥保留下来的西班牙殖民建筑并不多。但在市中心的几个重要广场周围仍能看到。武器广场(Plaza de Armas)是圣地亚哥最中心和古老的地方了。在最早定居智利的西班牙征服者Pedro de Valdvia时期就已经建成。抛开垃圾和飘着灰尘的空气,这里还是很漂亮的。西班牙统治者的风格一脉相承,这里跟墨西哥城的很多广场很像。四方的广场中间种着不同种类的树,我能叫得出名字的有棕榈。最特别的是一种开着紫花的树,叫不出名字。后来知道,她叫蓝花楹。广场四周由圣地亚哥主教堂和其它殖民时期保留下来的建筑围着。教堂里面虽然也金碧辉煌,天主教的影响和势力即现眼前,但维护得仍没有很好,四处蒙着灰也没有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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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物质世界不说跟欧美发达国家比,比中国都要落后至少十几年。连锁的品牌基本没有,商店卖的衣服在中国小县城才能看到。超市里逛了一圈,除了矿泉水,没什么其他东西能激起购买的欲望。

但这里的物价和体验似乎并不那么成正比。在定住宿的时候,最简陋和便宜的也要两百多一天。我们住的地方虽然装得温馨,但其实我们也只有一间有床的房间,洗手间洗澡都是公用,也要200多人民币一天。一瓶水6块人民币。从机场到市中心的大巴破破旧旧,路程也就17公里,要17块一个人。打的得130。

我和啟迪去一个城市最喜欢的就是街上闲逛,不管是不是旅游景点,去哪里都靠走的。但这一天在圣地亚哥的行走并不是那么愉悦的体验。不过住的民宿倒是满足了我对欧式小资情调的想象。这里的老板也充分展现了拉美人热情好客的一面。但直率的老板也把我在中国学了几个月的西班牙语批得体无完肤。虽然掌握的单词不多,但一有机会我还是想小小显摆一下我的西班牙语。结果,连最普通的“谢谢” Gracias,老板就纠正了5分钟。Gracias, Gracias, Gracias,一遍又一遍,最恼火的是,我真是听不出老板的发音跟我的有啥不同。最后,老板很耐心地安慰我说:“没事,你们中国人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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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的数据和我粗略的感受相差很大,但仔细想想,其实有根可循。智利的国家支柱产业是矿产。在西班牙殖民者刚刚到来的时候,Pedro de Valdvia就在写给查理五世的信中说到:“这里的矿产太丰富了,金矿到处都是,整个土地都有。”   (No Better Land, Chile Reader)十九世纪中期,智利是世界上最大的铜矿(copper)生产国。至今,铜矿的出口仍占有政府收入的三分之一,占有近一半的总出口总额。

但这其中收益的人群有多大?我们知道,智利是世界上贫富差异最大的国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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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铜矿也给智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态破坏。因为矿产开发,Coquimbo的原始森林几乎完全被完全毁灭了。更多的不继续罗列,但这仅仅是快速经济发展带来环境破坏的冰山一角。我们能切身感知的,是曾经在圣地亚哥清晰可见的山脉不见了。而在我们看不见的许多角落,正发生着更巨大和危险的变化。

每趟旅程给我带来的问题总比答案多。许多问题,在生活琐碎中忙着忙着也就渐渐忘去。再次想起,仍是无解。有些问题很实际,比如失业率多少,一查便知。有些问题很宏大,花上一辈子思索也不一定有确切的答案。比如不同文明和种族发展至今为什么是这样的形态,文化、制度、基因、偶然事件都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跟啟迪经常反复讨论同样的事情也没个结果。不过,就算无解,也能感受追逐中的快乐吧。

一天下来太累了,加上时差作祟,不到晚上七点就睡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发游记的体验其实很奇妙。随着所见之多,我的感受和想法可能会不断变化,但不经历也无从得知。第一天的初体验或许片面粗暴,但仍有价值。一路记录追踪变或者不变,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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