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们跟巴西“贝爷”在亚马逊森林待了5天

此时天已半黑,昆虫、鸟儿、猴子,组成一支庞大的管弦乐队,用360度立体声为我们演奏着。除此之外,此时青蛙们已经出动,在吊床里摇摇晃晃的我们,听取蛙声一片。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手电亮着。船的周围只有被水淹了的森林,四面八方无一人影,寂静无声。Antonio直立在船头,右手拿长戟,举在耳边。我、老何、Diego坐在后面,屏住呼吸,心情紧张。船慢慢向前漂去,离猎物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Antonio手臂一用力,长戟直冲水中,“我弄到了!” 他激动地轻声说。

那是一只鳄鱼宝宝。

此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下飞机的第三句话,Antonio就问我们:“你们什么都吃吧?”

我和老何来巴西亚马逊的第一个活动,就直接杀入森林五天,还是野外生存类的。来到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森林里徒步,睡吊床过夜,钓食人鱼,烤青蛙,五天后让我感触最深的,却是人做事的方式和理念。

我们的向导叫Antonio,已有好几个孙子,却仍健壮如牛。他英语说得非常不错,反应却有点慢。他是亚马逊的原住民,来自巴西和圭亚那交界处的小村庄。他在野外里蹦跶大,从小跟父亲去森林里打猎,一住就是十几天,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现在住在亚马逊省最大的城市Manaus的他,到了森林里,才像真正回到了家。而我们,却踏入了一片完全陌生,全然不在舒适圈内的领域。

早上7点,从Manaus出发,行车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一个人口3万的小村庄Rio

Preto da Eva。车停的位置刚好在一个市场旁,小摊位上卖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肉。眼前的一切都跟中国的小县城无二,连棕皮肤的原住民面孔,不仔细看的话,都可以被认为是中国人。

我们得先去市场旁的超市购置这五天的食物。Antonio随性地从货架上这里拿两包面包,那里拿两袋米,也不需要购置清单,全凭个人感觉。东西都买好后,我们在门口等司机,他趁我们买东西的时候,先去送老婆了。等着等着,Antonio想起有些东西没买,又跑回超市买东西。

跟小镇同名的“黑河”(Rio Preto da Eva)就在市场的旁边,有一个楼梯通到河堤。船已在河边等我们,一条小小的铁皮船,不装东西的话能坐六个人,后面有个马达。我们在这艘船上要度过的时光比我想象得要久的多,接下来两天的日子,我们就像渔民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间都在船上度过。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蜷缩着坐几个小时,并不好受。一站起来脚又酸又麻,感觉双腿都要退化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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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段行船就要一个多小时,河水很静,岸边都是树林,隔不时也能看到几座简陋的人家。除了在宽阔的主河道上前进,有时侯我们也到树林里绕几圈。因为现在是雨季的缘故,一大半的树干都沉入水底,树叶伸手就能摸到。Antonio偶尔指几只鸟给我们看,但都飞得好远好高,用望远镜才能勉强看清。

亚马逊森林虽然几乎人人皆知,但不到这里,它的巨大,仍没有实际的感受。我们坐快船坐了一个多小时,在地图上一看,简直比蜗牛爬得距离还要短。亚马逊面积大约550万平方公里,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雨林,水量最大的河流,4万种植物,1300种鸟类,3000种鱼,地球上20%的淡水。这个地球之肺,绝对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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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行程内容,中餐在一个叫Maravilha Jungle Lodge的地方里吃,还会有鲜榨的果汁作为welcome drink。结果这里只是一大片空地上有几个还没盖好的木房子而已。这里是Antonio岳母的地,他正在这里建自己的lodge,我们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完工,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鲜榨果汁,其实只是在超市买的果汁粉冲泡而成的。

虽然去年Antonio才动工,但这里的木头已经开始发黑了。他说我们可以用两栋小木屋房间的厕所上厕所,走进一看,里头厚厚一层灰,他特意拿了纸巾进去,哐,纸巾直接放在灰上,道:“你们用吧。” 环顾这新盖好的房间,很难想象有人能坐车乘船几个小时后,满意地在这里住上几晚。那种非洲游猎的豪华,在巴西应该很难找到。

Antonio妻子的一部分家人就住在这个lodge的后头。两片空地由一条自己砍出来的小道连接,步行不用五分钟就能到。在片面朝大河、森林环绕的土地上,Antonio岳父岳母一家已经住了40年。除了我们这种好奇的游客偶尔上门拜访,他们和外面的世界交集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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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们的船,从家里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也就是Rio Preto da Eva,要三个小时,每个月他们只去镇上两次,一是取退休金,二是补给家用物资。家里的青年人经常在河上钓鱼,鱼也是他们最常吃的食物了。河岸边有学校,小孩子上学也靠船。生活在这里清苦,但也简单。

此时是雨季可真没错,雨从早上下起,一直到午饭都没停。吃过Antonio小姨子做的午饭后,雨甚至越下越大无绝期。在一片慵懒中,我们坐在硬木板上只能等。终于,3点多时雨变小了,我们再次出发。加入我们的,还有个十七岁的少年,Diego,他是Antonio的侄子,正跟着舅舅学习各种手艺,日后应该也是要当丛林向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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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色的是木薯面粉,当地人每天必不可少的主食

河水越行越宽,两旁的堤岸离我们越来越远。亚马逊河又有个名字,叫河海,用于表示它的宽广。而这条黑河,我想,叫河海也不为过。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在最没想到的位置,Antonio竟然宣布,我们今晚的营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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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我们看到许多河岸边的空地,平平整整,视野开阔,感觉都不错。而Antonio所选之地藏在一大片被水淹了的森林之中,绕过一棵又一棵大树后,才能见到陆地。这片陆地,几年前水位高的时候,也是在水里的。

这里真是除了树,还是树,也只有树了。首先,得把庇护所建好。这回我和老何可没有帐篷、睡袋、防潮垫了,只有一个吊床,和一张幕布。我们对眼前的一切还毫无头绪时,Antonio和Diego已经开干了。他们一人持一把大砍刀,见到可用的树就上刀,一刀、两刀,三下五除二一棵小树就倒了。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准备好建造房屋的工具。

首先,我们得把遮雨的幕布搭好。两棵树中间,横一棵砍下的树干。如何支撑树干是门学问,他们砍下另一棵树,但留下一点枝桠。用树桠处拖着横着的树干,再靠在直立的树上,不需要任何人工黏贴物,就固定好了。

把幕布搭在横着的树干上,接下来需要考虑如何将四边固定,让它舒展开来,变成一个棚子。有树的地方借用树干,没树的位置又得砍树来当支撑物。四边加中间两个点都固定好后,我们就不怕风吹雨打了。不过,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因为Antonio提供的幕布上已经破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洞,下起大雨来,睡在这下面,还是没什么安全感。

不管这么多了,继续劳动,接下来是绑吊床。这工作看似简单,但要把三个吊床都绑在一个幕布下(Diego睡别的地方),也是需要点谋划才能的,至少得有四棵树刚刚好生长在我们所需的位置上。吊床固定好,还差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吊床在这森林中,没有蚊帐伴随是不完整的。把蚊帐挂上后,就万事俱备,只欠来睡上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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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好房屋可还不能休息,今晚的晚餐可还没着落,于是,我们再次回到小船,出河找吃的。

Antonio把我们带到另一片小树林里,准备钓鱼。他把在超市买的冷冻鸡拿出来,切下一个鸡腿,再从鸡腿上切下一小块的肉,用于当鱼饵。借于在Pantanal的经历,我想这里的鱼肯定也很多,满心期待,这次能逮个大的。

放下鱼线,等啊等啊,等啊等啊,却没鱼来咬。等啊等啊,还是没鱼。这可不是我的水平问题,向导的鱼饵也没东西来咬。哎,真是可惜了这肥美的大鸡腿。等到天都快黑了,向导仍没打算放弃,道:“来,我们换个地方,去上次我看到鳄鱼的地方瞧瞧。”

船又开呀开呀,天黑得只有天边还泛着一点白。向导开着强光手电筒四处扫射,我的眼睛跟着他的光到处看,除了树,还是树。

“我看到鳄鱼了!” Antonio忽然高呼一声。我顺着他的光看去,只能见到一片漆黑而已。

“你怎么看到的?” 我问。

“是眼睛。” 他说。

Antonio直立在船头,右手拿长戟,举在耳边。我、老何、Diego坐在后面,屏住呼吸,心情紧张。船慢慢向前漂去,离猎取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Antonio手臂一用力,长戟直冲水中,“我弄到了!” 他激动地轻生说。

“啊,” 我心中一惊。不到他真正抓住的那一刻,我都没相信他真能用长戟抓住鳄鱼。我以为鳄鱼死了,差点快哭出来。

“它死了没?” 我问。

“没有。” 他说。

我这才放下心来。

被拎出水的是一只鳄鱼宝宝,Antonio说,它大概9岁。鳄鱼宝宝离开水面后就一动不动,Antonio说,那是因为它在装死呢。

“你们今晚要吃他吗?” Antonio问。

“不要,不要” 我跟老何齐声说。

于是,让我们帮他和鳄鱼拍了好几张照片后,他便把鳄鱼放了。

“如果我们要吃,你真就把它杀了?” 我问。

“当然。” 他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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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继续往前,我仍惊魂未定。虽然在美国南部也吃过鳄鱼肉,但看到这样可爱的一个小生命,在眼前被人抓着脖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实在于心不忍。

黑夜在眼前把整个世界罩住,许久未见的星星一个两个探出了脑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如果仔细盯着岸边的树林看,会发现它们一闪一闪的,那是萤火虫的光。

这片寂籁,一下子被Antonio的新发现给打断了。“我看看我能不能抓到那只小鹰。”

他的眼睛比鹰还厉害,竟然能在漆黑中看到几十米外树枝上的一只小鹰。船往右开,慢慢朝树头逼近。电灯直照小鹰身上,它立在枝头一动不动。船越来越近,Antonio手呈捉东西状,举在右耳处。船继续逼近,小鹰怎么还不飞走呢!最终,它失去了逃走的机会,身陷敌人手中。这样的徒手抓鹰大戏,我们可是第一次看。

Antonio高兴极了,又不停地让我们帮他拍照。他丢给我们同样的问题,要不要把小鹰带回去烤,我和老何给出的仍是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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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以为今晚的好戏到此结束,那可不是,Antonio还没尽兴呢。他喃喃道:“如果能抓条蛇就好了。”

老天就跟能听懂他的叙述一般,没多久,我们真看到了一条蛇。他用长戟把蛇从树里引下来,跟蛇一起拍照。想着他已经带队来丛林三十几年了,或许会对这些习以为常,但他仍是拿着相机见到什么植物动物都拍,玩得比我们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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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晚能有个野味大餐,但都被我和老何主动放弃了,所以,只能吃从超市带来的鸡。虽然对比鳄鱼啊,小鹰啊,有些平淡无奇,但我们还是吃点普通的来得心安些。而且,柴火烟熏烤鸡,那味道可不是城市里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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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睡在吊床上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感觉如何?旁边几人都鼾声此起彼伏时,我却辗转难眠。噢不,我是无法辗转的,只能仰头看天,保持这一个姿势。对于喜欢侧身睡觉的我来说,要仰着睡一晚不能乱动简直煎熬。白天热得穿不住两件衣服,到夜里,穿了两层外加把雨衣当被子盖,还觉得有些凉呢。在各种不舒服中,我心中不断拷问自己:“为什么要定5天4夜这么久的团?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熬到天明,准备第二天的活动。其实第二天的活动跟第一天所差不多,仍是钓鱼。这次的运气好些,钓上来2条食人鱼,3条鲶鱼,以及用长戟叉上来2条不知名的小鱼。以上,都是Antonio的功绩,我和老何只有吃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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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onio的性格怪怪的,但做饭确实好吃。六条鱼放在锅里煮,加上洋葱和西红柿还有盐,出锅的鱼汤实属难得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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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没什么特别安排,只是坐船换营地。第二个营地比第一个还要“原生态”。至少第一晚的已有一小片空旷的平地,这里横在眼前只有茂密的树林,连一条小径都没有。想要上岸安营扎寨,先劈一条路来!用向导的超大砍刀,什么阻挡都不在话下。我们干的不多,都靠向导帮忙,我们砍一棵,他能砍十棵了。不一会儿,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又不一会儿,一个可睡人,可做饭的小空间被变出来了。但为了我们这一晚的野外生存体验,多少小树倒下了?我心中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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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地方开天辟地

又是一个吊床上度过的夜晚,我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包着吊在空中的睡姿,竟然睡得还不错。

从第三天开始,我们才真正走入森林深处。我们徒步的方圆500公顷的地,都是Antonio家的。抛离河上渔民生活,背上两天的食物和吊床,踏着树叶层层叠叠铺成的小路,往森林里走去。前一个小时头顶还是有光的,再往里走,世界突然暗下来了,手握手的树们,用密密麻麻的树叶,把太阳全挡了,创造出一个与外界全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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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向营地的路上,我们瞧见一棵树上高挂着一大串果子。它叫bacaba,原产地就是亚马逊森林。它像一串串珠子,我以前从没见过。Antonio说,用它们做果汁,可好喝了。“你想喝吗?” 他问。这一次,我用力点了点头。“那好的,我们看看怎么把它们摘下来。”

Antonio砍了旁边的一棵小树,那是用于打果子的树棍。Antonio先试,够不着。老何再试,仍然够不着。把树推弯,再试,仍然够不着。“那没办法了,我们只能把树砍了。” Antonio道。我这回并没有阻止他。可能是我真是太想尝尝果汁的味道了,可能砍下一小棵植物,让人感觉远不如杀死一只动物残忍。但其实也都是生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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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得有两公斤的果子,我们在这片绿色的世界里,继续向前走。张牙舞爪的树枝把提果子的塑料袋扎得千疮百孔,脚下的泥和树叶因为下了雨,湿答答、软塌塌的。上上下下,穿过2条河后,我们来到了今晚的营地。

在一条流动的河水旁边,这里已经有一小片空地了,我们得以乘前人栽树的凉。按照之前的步骤把屋子搭好后,最佳的抓动物时间还没到,也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地上湿得没法坐,站着也不舒服,也就只能躺在吊床里消磨时间。在吊床上,两天没洗澡的自己臭味无比刺鼻。但看着在外飞舞、不断撞击蚊帐的蚊子们,我真想躲在这乌托邦永不出来。走出蚊帐,就是给这些小昆虫送血的。

此时天已半黑,昆虫、鸟儿、猴子,组成一支庞大的管弦乐队,用360度立体声为我们演奏着。除此之外,此时青蛙们已经出动,在吊床里摇摇晃晃的我们,听取蛙声一片。而这些青蛙,正是我们渴望的今晚的盘中餐。青蛙可是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当然,靠我和老何基本只有饿死的份了。无所不能的向导靠着找黑暗中的眼睛法,费了好大力气,帮我们叉到了一只青蛙。连犀鸟(Toucan)都吃过的向导,竟然不吃青蛙。这真是太棒了,加上老何让着我,我几乎一人吃了一只。不过,这自然不够,只能解解馋,填饱肚子,还得靠买来的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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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最让我兴奋的便是做bacaba汁了。把果子从枝干上摘下来,放入锅中。锅中加水,然后放在火上烧。水不需要煮沸,温热后即可从火上拿下,让果子在水里泡30分钟左右,把水倒出。这一切程序过后,我本期待果子是软软嫩嫩的,结果还是硬的。尝一口,跟想象中全然不同。果核占了四分之三,果肉其实是薄薄一层皮,没什么味道。

接下来就是挤压过程了,用于挤压的棍子也是Antonio用木头自制的。深紫色的表皮裂开,露出越来越多的白肉,锅里一片混沌景象,但却不见多少汁出来。这果子本身就没啥水分,做果汁原来主要靠自己倒水进去。最后,小心翼翼地把淡紫色的果汁倒出,就大功告成了。味道如何?尝第一口不知什么感觉,多喝几口后,涩中又很浓郁,如果能加点糖,是种很有异域风情的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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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天两夜在森林的日子不算久,但跟着这个原住民向导还是得以窥见原住民和森林的关系。我来到这里,只是会看。而生长在森林里的他们,会用。

把Timbo的根磨碎,倒入水中,这一点点液体,就足矣把人毒死。渔民钓鱼则会用到这种毒药。有时他们大规模的使用,将毒药倒入水中,呼吸不过来的鱼便纷纷游出水面找新鲜空气。准备就绪的渔民们,用鱼叉一叉一个准。但这方法也有危险之处,如果水不是流动的,可以把整条河所有的生物都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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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进森林打猎时,为了不让动物察觉,他们需要把身上的人味给去掉。此时,他们就需要Tapieba的帮忙了。Tapieba是蚂蚁的一种,它们的窝粘在树干上,形成巨大的水滴状。只需把手轻放在它们的窝上,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双手。这个步骤实在有些恶心,但在手中把蚂蚁都搓死掉后,“人味”不见了,只有淡淡清香的森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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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virá树坚韧不易断,用于做绳子,所以又称为绳子树。

如果有人拉肚子,那就喝一点Souva的树液吧。Souva的树液还用于做口香糖。如果有人便秘,那就喝Amapa的树液吧。这些取自于自然的秘方,是原住民治病的方式。

Breau树则能带来香气,就跟我们的烧香的味道差不多。把它的树皮烧着,就能闻得到。同时,它还会流出白色的液体,粘粘稠稠的,当地人用来修补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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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不能不提Araba。它低处树干的形状最独特,不是圆形,而是像薄薄的半张开的扇子一样。我这种外行人看一次也记住了。这种树外表不知道有何用处,一敲便知晓。那声音,响彻整片森林,是用于沟通的最好的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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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马逊森林所谓野外生存的这几天,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满足最基本的吃和住上,除此之外,没干什么别的。晚上无事可做,早早就钻入蚊帐就寝。也不愿开手机,因为一有灯光,就引得蚊虫在周边转。仔细想想,仅仅满足自己生存的需求,就耗去大部分精力。觅食、砍柴、生火、等水开、等肉熟,一天只是两餐普通的热食,都让人疲惫。

老何道:“我们这几天活得跟动物没啥区别。” 在我们得以通过分工而解放时间前,真是无暇顾及更“高尚”的追求了。现在我们可以一键下单点外卖,十几分钟匆匆解决温饱问题,继续手头的工作。但在生活便捷的忙忙碌碌中,却又让许些人向往起最原始的生活方式。

不过,这样的森林生活我是过不久的,甚至也还没有陶渊明的无车马喧,心远地自偏的心境,因为不想“在安逸中虚度时光”。可,什么又是不虚度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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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和Antonio相处下来,我并不喜欢他。他是个捕猎能手,野外生存能力一流,其它方面却不怎么地。他把买好的食物随意地扔在船上,虽然天下着雨,却没想过用防水袋收拾好东西。结果,面包都湿了,他便直接扔到湖里,说是喂鱼。他买了一大个西瓜,我们几人吃了五分之一不到,却没有袋子装。他直接把切开的西瓜跟生鸡肉放一起,箱子里还淌着血水。

他老忘东西却习以为常,未想过改进的方式。超市里忘了买盐,到河上找岸边小卖部补;进森林后说没拿土豆和一种引火的木头;在森林里说没带够蜡烛只能在漆黑里睡,最后我们自己开了一晚的头灯以防美洲豹来;船开了一半又说忘记把刀放在刚才的位置,还得掉头回去。

公私不分是常态。他岳母家就住在我们活动范围的附近,他竟然能把我们晾在船上等,自己跑进去聊天聊上半个小时。从市区去森林的路上司机顺便载了自己的老婆,本来车就小的可怜,他老婆还是个超级大胖子,我们像沙丁鱼一般坐了一个多小时。

连我们的实际行程,都跟他事先发的有很大出入。行程写的是有一晚住lodge,结果4个晚上住野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而晚餐时,他是第一个拿鸡腿吃的人,是给自己分最大块肉的人。

我们从Manaus去Tefe的飞机是一大早的,提前已和他商量好司机早上6:30来接。结果,司机没来。我们只得从酒店叫车。更悲哀的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对司机能这么早出现充满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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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还都并不是我最恼火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然总是少了些敬畏。这里是他的土地,他自有与之相处的方式,或许作为外人,我不该指手画脚,但他似乎没有太多保护环境的概念。河水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处理场。吃剩的方便面,往河里扔,不要的面包,往河里抛,橘子皮、木瓜皮、香蕉皮,全都丢到河里。如果是来自这个区域的植物和果实还说的过去,但方便面和面包很显然不属于这条河。他拿着肥皂在水里洗澡,学过“走过不留痕”理念的,看到这个景象也是要皱眉了。但他却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每次丢东西到河里,Antonio嘴里都会念叨:“给鳄鱼吃吧。” 可鳄鱼是吃这些的吗?理由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为了省事,方便自己。

Antonio家土地上,有一大片森林都在2012年的时候被烧了。他说起这事时,轻描淡写。因为他们的一时疏忽,火就起来了。现在五年过去了,烧过的地方和没烧过的,仍泾渭分明。

Antonio从小生长在森林里,抓动物很有天分。但他对动物,仍停留在不懂事孩童的捉弄阶段。抓鳄鱼、抓小鸟、抓蛇、抱乌龟,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跟他们拍几张照片,满足自己的欲望,但这几分钟,对动物来说,却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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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亚马逊的Manaus飞到Tefe时,在天空中,我看到一望无际的森林,他们是这么的葱郁与繁茂。亚马逊河每年的水量世界之最,一点点小垃圾无足挂齿,所以他们一整个村的人这样扔,也无所谓。Antonio家有500公顷地,真的很多很多。所以他可以任性。就像地球,也很大很大,所以我们还在任性。但,一切总有终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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