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世界上最大的湿地

别看这湖边平静，里面可是暗藏杀机。一路看到的短吻鳄在湖里肯定很多，在陆地上我们跟它大胆对视，但如果掉到湖里，滋味就不好受了。

向导：“你们看那里有只短吻鳄。”

我和老何：“哪里哪里？”

向导：“就在那里。”

我和老何：“哪里哪里？”

向导：“你们用望远镜看看。”

2分钟后

拿着望远镜的我：“啊，看到了！”

我们和向导的眼睛，应该来自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不然他怎么能一边开车，一边看到我们拿着望远镜，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短吻鳄（Alligator）。

这是我们进入Pantanal地区后第二次瞧见短吻鳄，此时车离开柏油马路驶上泥路才半个小时。上一次跟短吻鳄撞个正着是在马路中央，它懒洋洋地躺在路中间晒太阳。向导把车停了，我们步行到它身边。我们像是打扰了它的清闲，它慢慢悠悠地爬到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Pantanal不算巴西最有名的地方，在它北部的亚马逊森林夺走了大部分人的眼球。不过，Pantanal仍有响当当的标签：世界上最大的湿地，野生动植物最集中的地方。听说，由于这里视野开阔，看到动物比亚马逊森林要容易些。于是，我们来了。

Pantanal面积约在14万平方公里到19万平方公里之间，大部分在巴西，也有小部分蔓延到玻利维亚和巴拉圭境内。Pantanal这个词，在葡萄牙语里，就是湿地的意思。雨季时这里大部分的土地都浸入水中，旱季时又浮出水面。因为这样特殊的地理环境，Pantanal是上千种动植物的乐园。这里约有3500种植物，1000种鸟类，400种鱼，300种哺乳类动物，480种爬行动物，和9000种无脊椎动物。

过去三个星期我们把巴西最大的四个城市都去了，终于又回到自然中，找到久违的宁静。

Pantanal热得让人绝望。如果说里约热内卢、圣保罗、萨尔瓦多叫做热，那么这里是在这种热中，再盖上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羊毛毯把人裹得紧紧实实，不透一点气。这里不知风为何物，空气都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就算到了夜晚，这热气仍毫不留情情面，一点凉意都没有。

对比这凝固的热，更恼人的是蚊子。这里的蚊子不是一只两只这么简单，它们如千军万马般来势汹汹。要进房间时，必须以最快速度开门，侧身从门缝溜进去，砰，关门。稍微慢一点，好几只蚊子就尾随入室了。

穿长衣长裤是有那么点用，但也挡不住蚊子的有孔无孔都入的针尖。在外面晃悠一圈，蚊子的一家老小都仗着你看不到背后，趴在衣服上使劲找食物。如果你觉得因为隔了层衣服它们对你没辙，那就错了，过不了多久，手臂痒、肩颈痒，背后痒，怎么挠也挠不够。回到房间，一脱衣服，背后一大片都红红的。不过还好，这些红包来得如排山倒海，去得也快，过几个小时就不见了。

跟短吻鳄见了面，我们重新回到车上，继续往前开。不一会，又看到水豚（Capybara）爸爸妈妈，带着几个小宝宝。水豚是啮齿类动物里最大的，南美本土动物。对比老鼠啊、松鼠啊，它们确实是庞然大物了。水豚的样子可爱得让人百看不厌，又大又圆的脑袋上，长着两个米粒般的小眼睛，眼神永远呆萌呆萌的。水豚是超生的典范，一生就生一大群。经常是十几个家庭成员一起出动，多的甚至有上百只。

▲ 没有长焦，拍不到动物的大头，借用网上的照片给大家看看水豚的样子

在湿地，最多的还是鸟类。最容易见到的是鸬鹚（Cormorant）。鸬鹚这名字很优雅，样子却不怎么好看。天下乌鸦一般这个俗语，完全可以改成天下鸬鹚一般黑。不过它们虽然毛色黑得发亮，却不像乌鸦给人不详之感，仔细看看，幼小的身躯，顶着高高上扬的脖子，也还挺可爱的。

如果说鸬鹚是丑小鸭，那白天鹅非白鹭（Egret）莫属了。“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意境，认真端详过它们的样子后，才真正在脑子里舒展开来。白鹭是白富美的典型代表，它的毛色白得无一丝杂质，在阳光中还闪着光。它脖子细长，身材纤细优美。当它飞向天空，双翅摆动的力量中不缺线条的柔美，让欣赏之人，忍不住随着它的倩影，直到它消失不见才低下头。

▲ 白鹭，图片来自网络

和飞翔起来线条优美的白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像主红雀（Cardinal）这样小个子的鸟儿们。它们身体圆圆的，翅膀很小，飞起来时翅膀扑哧扑哧高频率运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

从城市出发三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今晚住宿的酒店。说是酒店，更是个周边活动的基地，在酒店的院子里，更是有小鸟来来往往。酒店不算豪华，但亲近自然。

酒店后头就是个湖，湖面泛舟定是首选。在上船之前，在临近湖水的一个小池塘里，又见着一只短吻鳄。原本它在水中央，向导拿着根木棍，在地上有节奏地敲打，不一会儿，鳄鱼就游到岸边了。它两手撑着地，嘴巴搭在岸上，眯着小眼睛跟向导对视。开始我有点害怕，站得远远的。但向导说，不怕不怕，它不危险。

湖面平静得跟镜子一样，岸边的灌木和水中的灌木，一模一样。在这被绿树环绕的湖水上，我一下子想起了在瓦尔登湖的梭罗。世界安静得像是能一眼看见千万年前的这里，除了船后低沉的发动机声，就是小鸟的谈话了。只是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只听得其声，不见其身。它们是这样的吵吵嚷嚷，没有一点隐私，要是我能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就好了。

“猴子！” 向导惊喜的发现打破了这宁静。

猴子身手敏捷，藏于树林之中，虽然扰得树叶沙沙晃动，却难见它们的身影。我们等了许久，终于瞧见了它们的尊容。由于位置较远，要拿望远镜才看得清楚。望远镜把东西放得极大，在一片绿色中找到跳来跳去的小猴子实在不易。看得眼睛发胀，脑袋发晕，才把它们的面孔找到。

别看这湖边平静，里面可是暗藏杀机。一路看到的短吻鳄在湖里肯定很多，在陆地上我们跟它大胆对视，但如果掉到湖里，滋味就不好受了。除了鳄鱼，这里头还有好多食人鱼（Pirahna）。快要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把船停在一片浮萍边，钓起了鱼。

船夫和向导拿出好长好长的竹竿，竹竿上连着好长好长的鱼线，线上带钩子，钩子上挂一块肥美的肉，抛出鱼线，只等食人鱼上钩。湖里的鱼实在太多了，不知道它们住着觉不觉得拥挤呢，鱼线一下水，马上就有鱼来吃肉。鱼线上上下下浮动，船夫一拉竹竿，一条食人鱼上钩了！

向导试了几次后，也捕获一条。扒开它的嘴巴看看，牙齿都是三角形的，极其锋利。食人鱼爱吃肉，它的肉也好吃，煮熟了是道佳肴。

我和老何看着这里钓鱼如此简单，跃跃欲试也要试试。鱼线放入水中，很快就感觉到有东西在撕咬。用力一拔，鱼线跃出水面，但不见鱼的踪影。仔细看看，肉倒是少了一点。这食人鱼实在狡猾。

我们不罢休，继续奋战。不一会儿，鱼又来觅食，我赶紧拉线，可鱼又跑走了。

老何也把线拉出了水面，鱼没看到，肉没了，还溅了我一身水。

放线，拉线，放线，拉线…… 如此循环，努力劳作下，却只有空欢喜一场。看着船夫又拽出来一条鱼，只能自叹技不如人。一直到太阳落下染红了天边，我和老何也没能勾上一条鱼，但仍然尽兴而归。

夜晚也没闲着，继续出去找动物。因为白天实在太热了，动物都躲起来乘凉，夜晚或许看到动物的机率更大。我虽然去过几次肯尼亚，这还是第一次夜晚游猎。外面漆黑一片，向导一只手用超强光探照灯四处寻找动物的踪迹，一边开车。我们像是寻宝队员一般，四处张望，看看有什么宝物。

一出门没多久就见着一家子水豚在散步，但在那之后好长时间就什么都没看到了。就在我们近乎绝望之时，向导突然停下了车，然后开始往后倒。移动几米后，他把手电筒照向远方，对我们说：“猫头鹰”。

我兴奋地赶紧往窗外望，但眼前除了黑，还是黑。在向导的引导下，我终于发现了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除了眼睛，其它什么都看不到。这竟然也让向导给发现了，这下，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了。

在此之后，我们几乎没再看到任何东西。我们来的季节是雨季，动物没有旱季看到的多。虽然今夜找到的动物不多，但这种黑夜中打着手电找动物的经历，却很深刻。

黑头，白身，长腿，尖嘴巴，脖颈带条红丝带，裸颈鹳（Jabiru）是Pantanal的名片，在公园大门口放的就是它们。我们与它们相遇时在马背上，它们在湿地上来回踱步。裸颈鹳的个头大得都不像鸟类了，嘴巴又尖又长。如果在Pantanal拍个鸟类动画片，裸颈鹳一定是管理众鸟的大哥大。

▲ 裸颈鹳，图片来自网络

马背上穿湿地对比乘船又是另一种感觉，霎时间，觉得自己是个豪气走天涯的侠女，奔腾于天地之间，与林中豪杰结友，却从不留恋。好吧，其实我刚骑上马背时，马随便乱动两下我就紧张的哇哇叫了。虽然以前也骑过几次马，但从来都是浅尝则止，再开始时又忘了之前的经验。

在湿地骑马最好之处就是可以横穿积水之处，只是辛苦马儿了。有些地方水快要淹到马肚子，但它们仍然一步一步载着我们向前走。看着前面马匹的仪态，发现马还真是性感的生物，怪不得这么多人如此爱马。它的的肌肉紧实健美，走起路来屁股轻微摇晃着，十分性感。奔跑起来那又是另一种豪迈洒脱的姿态了，可惜我还没到能骑着它奔跑的水平，只能遛遛弯。

来Pantanal的第三天我们换了个酒店，其实也就是换个开展活动的基地。这里比上一个酒店要好，不仅房间大，外面的环境也更好，一眼望出去就是大片大片的湿地。从这里出发，我们去森林里走走。

走了一会儿行车大路后，转入小道。“你们看，” 向导突然慢下脚步，手指树丛。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能又是猴子之类的吧。后来发现，竟然是一条好长的蛇。在树缝间，能见到它青绿色扭动的身躯。过了一会儿，它从树丛爬出来，匍匐前进过马路。直到它的小头从马路这边，爬到了马路另一边，才见到它的尾巴。

继续往前走，里面就是森林了，肥大的棕榈树遮住了天。我们一边跟成群的蚊子抗争，一边往前走。呱呱呱，呱呱呱，头顶响起某种鸟类的叫声，沙哑低沉。我们往天上望去，却只能见到冲天的树干和叶子，还有一小片天。还是向导经验多，他带着我们寻鸟声四处徘徊，终于在树缝间看到了超大个的紫蓝金刚鹦鹉（Hyacinth Macaw），对，就是《里约大冒险》里的那个。它们拖着一条大尾巴，像孔雀般在天上盘旋。

▲ 金刚鹦鹉，图片来自网络

看到金刚鹦鹉，这次丛林探秘算是值了。继续向前，突然，前面的灌木丛在晃动。竟然又是一条蛇！跟之前那只一模一样。向导依旧镇定，说这蛇不危险，我这才放下心来。蛇从林子里缓缓爬出，又慢慢往回爬。就在我们跟它一起沉浸在这种慢动作中时，突然，它往上一跃，快速往前冲。我吓得直往后退，向导伸手拿插在裤子后头的长刀把，准备见机行事。还好，一切只是虚惊一场，蛇看到了一只青蛙，一下子激动了。

在丛林深处，有一个高塔。这是当地人建好，给游人爬上去看全景的。塔的楼梯很陡很简陋，扶着把手一步步得小心翼翼。爬得时候我心想怎么这么高啊，爬到顶上发现，我们真的在万树之上了，在地上觉得最高大威严的树，也在脚底下了。一边是树林，挤挤攘攘，一边是湿地，与天相接，整个世界在眼前铺开。一阵久违的风竟然吹了起来，让我们和万物透口气。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们又发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有几段泥土地上，清清楚楚印着美洲豹的梅花脚印。这个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曾来过这里呢。光看着它的脚印，我就心生寒意。还好向导说，它一般晚上才出动，看到人也都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