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在安第斯山脉和原住民生活的日子

跟Elvia一家生活了一个星期后，我和老何又得跟以往一样，后面一个大包，前面一个小包，要出发了。我们走出家门，走上泥土道，只听后头Marco在喊我们，他正拿着手机帮我们拍照。一下子，我忍不住掉下泪来。

到达

“走吧。” 一个用白布带背着几个月大婴儿的女人找到了我们。她矮矮胖胖，皮肤黝黑，典型的乡村人模样。

和Elvia交谈了几句后，我悬着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们将在海拔2700米的地方，和厄瓜多尔安第斯山脉的原住民生活在一起。在此之前，我们在南美跟原住民打过几次交道，有开心的，也有并不痛快的。

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还是来到这里的路程。村庄的名字叫Caluqui，在地图上完全找不到，我们只知道这里在离Otavalo传统市场大约20分钟车程的地方，其他信息全无。上车前已和巴士司机说过到了Caluqui叫我们下车，但还是不放心如果司机忘了怎么办，如果下错地方了怎么办。我们可以上网的手机号码前几天还被停机了，如果找不到接我们的家庭，那可糟了。

Caluqui在离首都基多车程约2小时的地方，公里数并不多，全是盘山路，巴士晃晃悠悠开不快。与其说这巴士是交通工具，不如说它是个大卖场。短短2个小时，上上下下五六个卖东西的人。他们都是超凡的销售人员，卖东西前先得激情澎湃地演说一番。比如卖橙子，就得说说自己村里种植的故事。还有个卖手表的，高声宣讲了好几分钟，才打开搬上车的行李厢。

你以为卖这些东西没人理睬？那可错了。比如这卖手表的两个人，他们把手表一一分发到每个手上，并推销着有多好。我瞄了瞄旁边的人，每个人都认真把玩着，像是在犹豫是否要买。20美金买这个，我是觉得不太值，在中国就是地摊货色。但没多久，至少有五个人买了。比起前面卖冰淇淋、卖薯片、卖水果的，看来这卖手表的最好赚。

一路我们都使劲盯着地图，眼看就快到Otavalo了，司机还没叫我们。就在我们继续焦急等待时，司机终于告诉我们，Caluqui到了。

一下车，四周空空荡荡，除了笔直的大马路和绿山，几乎什么都没有。我们四处张望，也没见到哪里写了Caluqui。此时，我们下车处还没看到那个应该在等我们的当地人，不过还好，她马上就出现了。

她的名字叫Elvia，家就住在离车站步行10分钟的地方。她们家跟中国农村的房子很像，不过就算在中国农村，也不算大的。水泥房，一层楼，里面粉了一层油漆。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挂一张老大的耶稣像。四间房住人，其中一间是给我们的。我们的房间很简单，两张床和一个衣柜，但倒也舒服。紧连着房子有一片地，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有玉米、洋葱、生菜等等。空地处有鸡圈，十几只鸡在里头横冲直撞，还有一头刚生了小崽子的大母牛。

这一切虽都很简单朴素，但这里的天气和周围风景，绝对令许多人生羡。虽然雨季雨水有些多，但全年十几二十度的温度很宜人。从田野望出去，就是绿意葱葱的火山Imbabura，火山脚下躺着一汪湖水。整个村子，都被绿色环绕。

Elvia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她非常健谈，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也非常喜欢分享自己所知道的。Elvia有四个孩子，大的18岁，小的才7个月，全都是男孩。这放在中国农村，肯定是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她个子虽然小小的，全身都透着“勤劳勇敢的中国妇女”的气质。用我们湖南人的话说，还很灵范，就是聪明精干的意思。

我们到Elvia家时已早上十一点多，放下包收拾妥当后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帮忙做午餐。Elvia切菜不需要砧板，在手掌心上就能搞定。她们家也没有刮皮刀，我们帮忙削土豆皮只能像削苹果那么削。Elvia十秒能削好一个，我大概要用3分钟。

由于最小的孩子Damian只有7个月，Elvia到哪里都带着他，不论做饭还是做家务，都把他绑在背上。更厉害的是，做饭做到一半突然需要喂奶了，Elvia能一只手炒菜，一只手抱着娃娃喂奶。女人的力量，在孩子面前总是展示得淋漓尽致。

午餐吃得比想象中简单，一锅只有青菜的汤里放炸薯条。本来我以为这是前菜，后来发现这既是前菜也是主菜。吃中餐时，我们见到了Elvia18岁的大儿子，长得挺帅的小伙子。和妈妈一样，一脸的和善。饭刚吃完，他就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身皮衣下身紧身裤，出门去了。

Caluqui这个村庄有大约1000人，Elvia说每个人互相都认识，她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想一想，我都不确定我能把1000个人的脸和名字对上呢。这里的人说西班牙语，老一辈会讲原住民语言Quechua，年轻一代除了“谢谢”这种简单的日常用语，已经不说Quechua了。

我们到的这天是周六，刚好赶上Otavalo市场最繁忙的日子，我们必须得去看看。Otavalo是南美最大的露天市场，旅游书上介绍基多附近景点时，都会提到。在我们出发去Otavalo的路上，在村子里遇上了Elvia的老公，一个圆圆胖胖笑起来很可爱的男人。他和Elvia一样，对我们充满了兴趣，聊了两句后，便说晚点要找我们学中文。

Otavalo市场确实很大，不愧是南美第一。卖的几乎大多是民族风的披肩、围巾、毛衣、背包等。花式跟其他地方流行的复古风很像，如果不是还有好久才能回国，我应该要抑制不住冲动消费淘好几个东西回去了。不过这里的外国游客并没有我想象的多，大多还是当地人。买东西的人也比我预计的少，东西摆得玲琅满目，却等不到太多人来挑选。

住在Otavalo的人叫Otavaleños，他们仍保留着许多当地传统，他们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认得出。男的大多留长头发，要不扎成马尾，要不编成辫子。他们的头发又黑又亮看着还很顺滑，女人都要羡慕。男的没什么传统服饰，女的则穿白色花边上衣配长裙。Otavaleños的样子很粗旷，更像是策马奔腾的游牧民族，而不是种地和纺织的村民。

我和老何也没什么要买的，逛了逛也就没什么可做了，那就吃吧。这里的物价是加拉帕戈斯的一半不到，烤鸡吃到撑也才2块多美金。

由于Elvia他们晚上也会来Otavalo，说是要在广场上看电影，我们便在市场等着她们来。夜幕降临，小摊小贩都收了档口，广场摇身一变，成了卖晚餐的大排档。我们和Elvia以及其他村民在广场碰了面，大家一起准备看电影的事宜。村民们对中国人也很感兴趣，老是看着我们咯咯笑。不过，就算在这个小镇，也能找到中餐馆，大大的牌子写着“Chifa”（就是“吃饭”的意思）。

在这小镇微凉的夜晚，我第一次看到如何空地立起一大块充气屏幕。其实并不难，就像吹游乐场的充气城堡一样，一个吹风机，呼呼呼就吹起了个屏幕。其他设备他们也一应俱全，音响还是高级品牌。一堆人捣鼓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可以看电影了。

整个广场都围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满心的期待。不过，这电影实在抓不住人心，一大半时间都是人物采访，大概是介绍原住民在世界各地的生活。十分钟过后，广场就空了一大半。连Elvia都不知道跑到哪里聊天去了。

等我们回到村里，已近晚上十一点。四周虽然黑漆漆，但可一点不寂静。附近的体育场里还响着欢快的音乐。Elvia说，今晚有fiesta（就是party的意思）。还没走到家门口，Elvia的老公Marco就溜走了，fiesta的吸引力比睡觉大。到了家里，Elvia和儿子们也说去体育场看看。我和老何奔波了一天只想躺下，实在跟不上他们旺盛的体力。

这就是我们到Caluqui的第一天了。每个人都很和善热情，也对不同的文化充满了好奇。在这未加粉饰的房间睡去，暖暖的。

充实的周日

周日，Elvia带着我和老何还有最小的两个儿子去Cascada de Peguche，一个当地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它在一大片森林里，一路修了人行步道。沿着步道一直走，便能看见哗啦啦水花四溅的瀑布。许许多多游人不顾沾湿衣裳，站在离瀑布最近的大石头上照相。除了瀑布，这里还有露营地、烧烤场、大草坪、水不热的温泉游泳池等等。所有设施都是免费的。怪不得这里游人如此熙熙攘攘了。

Elvia说，他们家经常来这儿玩，踢踢足球，烧烧烤。每年六月原住民最重要的节日，太阳神节，也在这里举行。

我们出来玩街上逛的时候，Elvia经常遇到熟人和亲戚。“这个是我妹妹”，“这个是Marco的弟弟”…… 到了周末，全家老小都出动了。

从Cascada de Peguche回来，Elvia的大儿子Andrés又带着我们去看足球。就在街口有个画成足球场的草坪。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十分热闹，两片场地中一片正在踢比赛，另一片小朋友自个儿用着玩。他们踢的是7人对7人的比赛。Andrés说，镇上每个男孩子都踢足球。不仅如此，Elvia和她的姐妹们组成的足球队，还赢过好多冠军，家里柜子上摆满了奖杯。在南美的每个国家，足球都是最流行最深入每家每户每个社区的运动。

在足球场四周围坐着一圈观众，他们主要也不是看球，而是聊聊天做自己的事情。在球场的一个边角上，几个小摊位卖着炸薯条和香肠。

这一个周末下来，我发现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挺充实。这种社区感，如此珍贵，又越来越难寻。逃离乡村的人常提到这种谁都认识谁的小地方的压抑，但邻里之间没个笑脸的城市人也会羡慕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昏黄灯光下和饭桌上的谈话

全家人里面Marco对学习中文最感兴趣。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要找我们学中文，后来他真拿着张纸，让我把中文的“早上好”写上去。

“早上好”，我教他念。

“早上好”，他艰难地学着。说实话，他的语言天赋实在一般，我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早上好”，我继续重复。他也认真地学。虽然好多次后他发得还是很不准，但Marco很享受这学习的过程。

“早上好”并非他学的第一个单词，在此之前他已经学会了“水”怎么说，且说得还挺标准。

在这一天结束和晚饭之间的空当，大家没什么事做都聚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二儿子和三儿子在看美国动画片Hotel Transyvania，在此之前，电视上播的是龙珠。大儿子和老何在电脑上玩Fifa，是十年前的版本了。我教了Marco“早上好”后，他和Elvia又抛来许多问题。

其中，我最引以为豪的是，我竟然给他们说明白了中国为什么有计划生育，以及为什么就算现在人口仍然很多，却开放二胎。不，我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他们有如此超群的理解能力，能听得懂我在说些什么。

厄瓜多尔人感兴趣的问题很相似，以至于我们得不断回答同样的问题。而其中最多的是关于感情的。“你们什么关系？” “结婚了吗？” “在一起多久了？”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时候要小孩？” 是的，这些都是首次见面的村民问的。这里不仅跟中国农村长得像，连思维方式都差不多。

我们磕磕碰碰的西班牙语能对付大部分的问题，毕竟要不就是跟我们的旅行相关的，要不就是和个人相关的。但有的时候，他们的问题也很跳跃，实在反应不过来。

比如Marco家的亲戚在饭桌上冷不丁地问我：“你觉得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我听明白了“第三”以及“世界”，“战争”如果写在纸上也认识，但就是怎么也没听懂整句话是什么意思。对这个宏大的主题他们还很执着，一次又一次地解释，最终终于搞明白了。

其实他们关注的是朝鲜问题。这是我们到厄瓜多尔后第二次被问及朝鲜，上一次在基多的当地家庭。他们虽然对此事十分关心，但聊了几句后，我们发现他们都不知道南韩和朝鲜的不同。

有时候Elvia一家问的问题特别基础，但有的时候，他们知道的东西又让我们大吃一惊。比如他们以为越南是中国的一部分，不知道中国的首都是哪里，还向我们确认了中国、日本、韩国是三个不同的地方。但他们对日本动漫如数家珍，神奇宝贝、数码宝贝、哆啦A梦、柯南、龙珠全知道。他们不仅知道成龙、李小龙、李连杰，还看过《少林足球》。

在Elvia一家小小的电视机里，装着世界各地的节目。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美国的影响。《速度与激情5、6、7、8》电视上马拉松式播放，《星球大战》儿子们看得聚精会神，还有各种各样我也叫不出名字的美国电影。

除了“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这个刻板印象外，中国人还有个名声在外的“习俗”，那就是什么都吃。“你们中国人都吃什么动物？” “还有呢，还有呢？” 当然，每每必然被问到，以及必然引起不小反应的，是狗肉。他们虽然对此有点震惊，但并不做什么道德评判。我开玩笑道：“你们家的狗要小心点了，有中国人在。” 他们哈哈大笑，并未觉得有所冒犯。

真正的五一劳动节

说到五一劳动节，中国人都想着去哪儿玩了，跟所谓的劳动扯不上关系。在厄瓜多尔五一也放假，放一天，孩子们不用上学。这一天，我们在Caluqui就是劳动，村里的人一起劳动。

除了紧连着家的，Elvia家还有两片地。一片小玉米地在房子前面，一片大草莓地在房子后面。草莓不是当地的传统农作物，二十多年前这个村才开始种。他们一周摘两次草莓，全年都可以摘，摘的当天晚上卖给统一收草莓的买家。草莓也是他们唯一的经济作物，其他庄稼都是自己吃的。

摘草莓简单，沿着草莓地一排一排地走，看到鲜红的颜色就摘到桶子里。我们把所有草莓地走完，也花了两个小时。草莓又大又红，看着让人垂眼欲滴，可惜只能摘没得吃。

对比摘草莓，种草莓就比较费神了。下午我们的任务是把那些从草莓苗上长出的“孩子”种到土里。就这简单的活，我们对付一排草莓地，就花了一个下午。要不就是弓着腰弯着背，要不就是蹲着，什么姿势久了都不怎么舒服。这真是第一次，有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觉。

Elvia到哪里都带着7个月的孩子Damian，到地里干活也不例外。先开始背着，后来就直接放在地上。一大片草莓地里，藏着个四处张望的婴儿，他露着个小头，大大的眼睛好可爱。妈妈干活渐渐走得远了，Damian拿起四周的东西就吃，也没人在周围看管。远处的大人们看到会叫一声，但还是忙手里的活。开始Damian是吃叶子，后来再看他时，他已满嘴是泥，大人们看到这幕开怀大笑。这样放养的孩子，生命力肯定顽强。

这天中午是我们第一次和Elvia家的亲戚一起吃饭，也是三天来，第一次吃上了肉。在此之前，只有米饭、豆子、香蕉而已。所以，我也不顾什么客气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盘炖鸡肉配饭，撑得到了晚上还是饱的。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之后几天又见不到肉了。

▲ 平时的午餐

当地人吃饭前都会祈祷，我们去当地幼儿园和老人院当义工时，吃饭前还会集体祈祷。跟南美其他地方一样，整个Caluqui都信天主教。他们向耶稣祈祷时，在我们看来违和感格外强烈，因为他们还保留着许多原住民的文化。当我问Elvia关于6月份的太阳神节时，她把这个看作一种文化，并非宗教信仰。我们告诉Elvia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我们国家很多人也没有宗教信仰时，她一脸的惊讶。

晚上我们跟着Elvia去卖草莓，提着今天摘的一桶草莓，在她姐姐家等到夜全黑了收草莓的人才来。黑灯瞎火的，我用手机帮他们打灯，Elvia和买家在小本子写写算算了好久才成交。除了Elvia家的一桶，她还同时帮Marco的哥哥卖了15桶。看到这些我已经口水直流了，往买家的大卡车里一看，那才是漫山遍野的鲜红。

这16桶草莓Elvia卖了300多美金，她自己的那桶26斤的草莓，卖了15美金。我和老何合计着，如果自己花15美金把这桶买了，再买一些透明塑料盒，装得漂漂亮亮的拿去卖，就能大赚一笔了。这也可见，农民的日子辛苦啊。

最让人喜爱的孩子们

Elvia家的4个孩子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十分懂事。很多方面，就跟中国农村的孩子很像。Elvia一人拉扯大四娃，还要兼顾农活、家务以及其他工作，这和城市里一个孩子四个老人带，妈妈不上班，还请两个保姆，形成鲜明的对比。最关键的是，Elvia并不带孩子带得手忙脚乱满头冒汗，而是游刃有余。有些城里的孩子那么难带，反而就是给的关注过多造成的。

大哥是帮父母亲忙最多的，他带我们去摘草莓、收豆子、看足球、邀请我们一起玩游戏。他向我们介绍这里的生活，也问我们关于中国的事情。二哥我行我素，大部分时间很沉默。但见到小弟弟Damian时马上便露出喜爱的目光，跟他玩得不亦乐乎。

三哥Adrian才10岁，已十分懂事。下雨了去收衣服，照顾小弟弟，或是一人在家时自己玩弹珠。而最让我和老何感动的，是这么一件事情。我们在Otavalo买了点巧克力，给了Adrian一条。他一拿到就欣喜地打开吃得津津有味。到了晚上，我们发现，他只吃了一半，另外一半留给了大哥。

最小的孩子也很少哭闹，除了想吃东西的时候有点着急，其他时候都很安静。养这么一群娃，难怪生四个也游刃有余。

每周二晚上是集市日，这天Elvia一家都会去市场买东西。这里什么都有，从蔬菜水果，到衣服鞋子，再到街头小吃。好多天没吃肉的我和老何，看到冒着烟的烤鸡口水直流。不过见他们没买吃的，我们也不好意思买。这里的物价不高，30个鸡蛋1美金，一大捆葱、青椒、土豆、洋葱、香菜各一大袋，加在一起4美金，一套婴儿衣裤3美金。购物完成后，Marco提议：“我们一起在市场吃东西吧。” 我一听可开心了，满心想着烤鸡。

Marco给了大哥钱让他去帮大家买吃的，我和老何跟随帮忙。我们吃的是一人一杯的Morocho，就是牛奶加玉米，以及一个炸饼，跟烤鸡实在有点差别。刚开始我对Morocho的味道持十分怀疑的态度，后来一尝，甜甜的牛奶玉米味，还真挺好喝的。只是这一杯东西加炸饼作为晚餐，我都吃得不是很饱，不知道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能否吃得饱。面对种类繁多香气扑鼻的食物，没有孩子提出再吃点其他东西的要求。

Elvia家的孩子们上学完全免费，这里的免费是真真正正的一分钱不用交。就连书本、校服都不用钱。不仅仅是在乡下如此，所有厄瓜多尔人都享受免费教育，这包括公立大学。当地幼儿园的费用每个月3美金，包早饭和午饭。我和老何都觉得这价钱好便宜，但Elvia说当地还是有好多人交不起这，拖欠费用是常态。

虽然上学免费，但跟南美很多其他国家一样，这里上课都只上半天，早上7点到下午1点，之后就自己支配时间了。其实孩子们回到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东晃晃，西晃晃，到地里工作，玩玩电脑，看看电视而已。我问Marco这里上大学的人多不多时，他说乡下很少很少，城市里多些。我们也没好意思问他们家的孩子是否会上大学。

不过，就在十年前，厄瓜多尔跟现在截然不同。我们在电视上看着新闻里委内瑞拉的暴乱，Andrés跟我们说，厄瓜多尔也有这样的时期。那时候，催泪弹到处都是，整个村的人都在游行抗议。当时新出台的法律，十分不得人心。

再后来上台的总统Rafael Correa则做了很多好事。免费的学校，门口宽阔的公路，甚至安装红绿灯，都是新总统上台后才有的改变。Correa在位的十年间，厄瓜多尔的基尼系数从0.55降到了0.47，贫困率从36%降到22%。我问Andrés他是个好总统吗，Andrés连连点头。

从地里的玉米到Humitas

在这里吃饭最常见的食物大概有这些：玉米、米饭、豆子、香蕉、土豆。这些食物，又有各种各样的做法和变化。

Humita在当地的地位大概和中国北方的饺子差不多，甚至更加无处不在。我们有机会参与了让地里玉米变成桌上食物的过程。

首先，去地里摘玉米。三个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麻袋，我和老何两人用了好大力气才搬回家。

接着，我们帮玉米“脱衣服”。不过这脱衣服可是有讲究的，用刀在玉米外皮的底部切一圈，然后再一层一层地剥下玉米皮。这些皮得好好保存放在一个桶子里，之后还有用上它们的地方。

玉米金黄金黄裸露在外后，将它们一颗一颗全从棒子上剥下来。足足盛了两大盆。

然后便是最费力气的步骤了，把玉米粒磨成粉。Elvia一把一把地将玉米放到碾磨机中，我和老何轮流手摇机器，看着一颗一颗的玉米变成细细嫩嫩的糊。我们摇得从穿羽绒变成穿短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才摇出一盆玉米糊。

玉米糊里加上一大块黄油、六个鸡蛋以及磨碎的奶酪，混在一起搅拌，一盆原料就做好了。

最后，跟包饺子一样，我们拿出刚剥下的玉米皮，舀一勺玉米糊放入其中，再把玉米皮包好。一个黄黄的、长长的玉米皮包玉米糊就做好了。如此重复，直到用完所有的玉米糊。

把它们变成Humitas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放到锅里蒸。

做这么个简简单单的食物，我是累得筋疲力尽。而Elvia每个星期就要做一次，且一人完成这些工序。她看到我们磨玉米糊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肯定觉得我们太弱了。

不过，别看食材只有玉米、奶酪和鸡蛋，味道还不赖。还好我们喜欢吃，因为接下来三天的早餐和晚餐，都以它为主了。这里人吃Humitas必须配咖啡。我说的配不是一口Humita，一口咖啡，而是直接把Humita泡在咖啡里。这我可吃不习惯，还是干干的好吃。

在印加帝国，玉米可是皇室的食物，我们这样想着，吃得就更加香喷喷了。

离开

Marco跟我说，他特别喜欢有世界各地的客人来家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们没钱去看世界，但却能了解世界。他不能去中国，却能和中国人聊天。我们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中国人。

九年前，Elvia接待了第一个外国人。在那之前，他们有些害怕这些跟他们长得截然不同的人们。至今，已有8个国家的人来这里住过。Elvia家仍是村里唯一有外国人来住的人家。Marco也是Caluqui第一个学会让家里上网的人。那仅仅是6年前的事。为了接网，Marco学了2年。现在，哪家要连网，哪家网络出了问题，都得找Marco。

我们两个来自地球另一端的人，匆匆来到厄瓜多尔3个星期，能和安第斯山脉小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产生这样的连结，总觉得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