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南美旅行半年后的一点粗浅的总结

我在南美待得时间太短,去的六个国家里平均每个国家也只分配了一个月,变成专家不可能,但也尽我所知做一点总结与分享吧。

半年前,南美于我而言还只是一大片遥远且神秘的土地,我对它充满了想象与期待,它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急不可耐地想触摸它,走近它。

现在,南美变得清晰立体,有鼻子有眼,它不再神秘,它是3亿8千万人生活的土地。它也不再只是美好而已,这里有贫穷、有纷争、有战乱、有不公,但也有坚毅、有温情、有大山大水、有星辰大海。它变得多面,有残酷也有美好。

我在南美待得时间太短,去的六个国家里平均每个国家也只分配了一个月,变成专家不可能,但也尽我所知做一点总结与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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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哪个国家和城市?

在南美我和老何去了6个国家,除了玻利维亚和委内瑞拉外大国都到了:智利、阿根廷、巴西、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我们在玻利维亚四周转来转去,就是没进去,只能等以后再来了。委内瑞拉国内一片混乱十分危险,我们必须绕道而行。

在路上每每遇到知道我们在南美玩了很久的人,他们总喜欢问:“你们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呀?” 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给出的答案是哥伦比亚,如果再细一点,是哥伦比亚的麦德林。

在不久之前哥伦比亚人经历了太多苦难,不仅外国人敬而远之,本国人都能逃则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看到近几年开始渐渐多起来的游客,都热情得让人心里烫烫的。

我很喜欢麦德林,并非它比布宜诺斯艾利斯或圣地亚哥等城市漂亮许多,而是它所完成的改变太鼓舞人心,太让人感到人类积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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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感情不谈,南美最漂亮的城市非布宜诺斯艾利斯莫属了。它的气质跟其它城市都不同,并不殖民,也不西班牙,而是高贵的法式建筑为多,散落在城市各处的花园更是为它增添了一抹极其茂盛的光彩。南美如果只去一个城市,我推荐布宜诺斯艾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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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过的那些户外线路

海岸线、安第斯山脉、亚马逊森林和潘帕斯草原构成了南美最重要的地形。不同的自然环境不仅风光不同,也造就了不同的文化、种族、性格、习俗等等。

在南美我们走过的户外线路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第一个挑战的就是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在爬山之前我们在智利北部自驾了大半个月,基本都是坐着,对于登顶并没有很大的把握。在阿空加瓜我们运气很好,刚好遇上窗口期,最终除了一人在二号营地返回,其他人全部登顶。老何以前连高海拔都没上过,自此之后老是洋洋得意地说自己是sea to summit。但在这次的登山中,我发现这种带有背夫和后勤服务的登山给我带来的喜悦和成就感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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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空加瓜之后便是期待已久的巴塔哥尼亚了。因为《180度以南》,我对这里有太多的向往。在巴塔哥尼亚我们走了两条徒步线路,the Fitz Roy和the W。The Fitz Roy必须重装,所有装备自己背。但因为总共只有3天,加上我们只吃冷食,重量并不十分重。

The W的名声比the Fitz Roy徒步线大得多,可以一路住小木屋,但也有营地。我们算是放纵了一把,决定住小木屋。住小木屋就可以几乎轻装了,不过价格不菲。从今年开始,不论小木屋还是营地,都必须提前预定。我咨询过的人里,最晚也提前了2个月订木屋,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紧张。

巴塔哥尼亚的天气恶劣是出了名的,主要是风大,大得能把人吹得直往后退。但这种荒芜寂寞中的大美,绝对值得一来。

对了,我差点把在巴塔哥尼亚划皮划艇给忘了。路上人本来就不多,在水上就更见不到人了,在巴塔哥尼亚划皮划艇的并不多。在水上的我们把自己放得更低,与自然的融合感变得更佳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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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鲁印加古道给我的触动超出我的想象。少有线路把户外徒步与历史、人文、建筑结合得这么好。对比阿空加瓜和巴塔哥尼亚的那种荒芜感,这里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感觉。绿色绿色,大片大片的绿,哪里都是。一路走来,印加人不断用高超的技艺给我们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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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亚马逊的丛林探险算不算户外线路,但暂且放入这里吧。在亚马逊的5天4夜里难的不是上山下山或者长距离徒步,而是闷热中却不能洗澡和蚊子细细长长的针。我们当时还没那么难受,但过了几天后,全身上下长满了湿疹。湿疹多到别人看到要以为我们得了什么传染病,我们都不忍直视自己的身体。

亚马逊森林是个庞然大物,但如果不保护,庞然大物也有倒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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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拥有世界上最长山脉安第斯山脉的南美有太多户外线路,可走的有很多很多,我们只是走了几条最为经典和成熟的。

南美历史与其它

南美国家众多,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和故事,但这一片大陆仍有许多共性和相似之处。在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前,这里生活着许许多多上万年前长途跋涉迁徙而来的居民,现在我们叫他们原住民。他们许多仍靠采集狩猎为生,也有印加这样农业高度发达的文明。

在秘鲁、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等地,金银制品在原住民社会中有着极其重要和广泛的用途,这些制品做工精美细致,是身份的象征,也用于供奉和祭奠。但跟当时的欧洲最不同的是,金属没有货币价值。这也是为什么西班牙人来到时,他们得以成吨成吨地融化工艺品做成金条银条了。

如今,在巴西,除了亚马逊其它地方基本看不到任何纯原住民。在阿根廷,纯原住民比例只有1%。智利的Mapuche是原住民中最生猛的,他们成功抵御西班牙人的进攻很多年。现在在智利中南部他们还保有自己的领地。他们在智利的总人口中占大约9%。在哥伦比亚,纯原住民比例也只有大约3%。

秘鲁和玻利维亚是原住民比例最高的,也是如今最容易看到他们文化的地方。比如在秘鲁的库斯科(Cusco),街上都是穿着传统服饰的人。秘鲁仍有45%的纯原住民,玻利维亚比例最高,有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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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南美来看,可见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到来后对原住民带来的毁灭有多么致命。从一场Cajamarco之战中死去的约7000印加人,就可见一斑。

现在在南美的种族里,占大多数的是原住民与欧洲人的混血(Mestizo)。除了几乎全是白人的阿根廷和原住民为主的玻利维亚外,在其它国家混血都是人数最多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征服者全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来到遥远陌生的土地也没带女人,自然只能“就地取材”了。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来到这片广阔天地后,发现这里除了各种金属外,土地也太好用了。每人分一大片地,地上种农作物赚钱,比如甘蔗、咖啡等等。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工作,可南美的原住民都消失的差不多了,他们脑洞大开,从非洲找来新的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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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是整个美洲引入黑人奴隶最多的国家,哥伦比亚也不少。如今,非洲文化是巴西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有黑人血统的巴西人占人口的约一半。哥伦比亚北部的沿海城市卡塔赫纳则是南美西班牙殖民地里最重要的奴隶交易港。更南边的南美国家也有黑人,但人数则少很多。

对比美国,南美从没有过合法的种族隔离。与之相反,以巴西为例,他们以不同种族大融合为骄傲和自豪。但现实不可不正视,有钱的上流社会几乎是白人面孔,平民窟里的居民则大多皮肤黝黑黝黑的。有许多人认为,这种假装没有歧视,其实歧视暗藏各个角落的社会更加可怕。

1808年南美独立战争打响,北边由Simón Bolívar领导,南边由San Martín率领,十几年间实现整个南美的独立。(除了北边的法属圭亚那现在还是法国的海外领地。不过包括法属圭亚那在内的南美三小国基本没什么人提起,另外两位是苏里南和圭亚那。)

南美的独立并非底层广大老百姓的起义,而是出生长大在南美的白人与宗主国的对抗。所以,独立以后殖民时期的等级之分并没有结束,仍是很少的白人占有大部分的土地,其余的人为他们工作,勉强糊口。这个系统叫做encomienda。拿秘鲁来说吧,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有了全国性的土地改革。

跳跃到近代,南美面临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军事独裁。除了哥伦比亚(仅有短暂的几年),其它南美国家都经历过多年的军事独裁。智利有了Pinochet,阿根廷有“肮脏战争”(Dirty War),巴西有长达20年的独裁等等。

如今,有些南美国家已经渐渐稳定起来。哥伦比亚告别了武装游击队内战和毒品的侵害(当然毒品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影响已经小了很多),厄瓜多尔的左派总统注重教育和国家基础建设,智利、阿根廷等重回民主。但贫穷和贫富差异仍是很大的问题。最近又因为石油价格走低,巴西、厄瓜多尔等依赖石油的国家,经济走向低迷,尤其是巴西,非常惨痛。

总体来看,国家建设最好的是智利和阿根廷,这也是南美最安全的两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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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社会面对最大的一些问题

南美的发展仍面对许多问题,其中让我感触最深的大概是如下几个。

作为游客,我的安全感很低。虽然我和老何很幸运地没被偷被抢任何东西,但不论是从网上,还是听路上其他游人讲述,知道了太多这样的故事。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就小心翼翼担惊受怕那么一段时间,而当地人却要永远生活在这种小心里。那种女生大晚上自己回家也不觉得害怕的自由,他们都没有感受过吧。

偷抢甚至杀的普遍最终还是要归结到经济低迷、就业率不高、以及社会机会不平等上。如果社会流动性大,人人能找到稳定的工作,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走上犯罪之路了吧。这种阶层的、种族的分化,从殖民时期就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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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暴力和贫穷息息相关的,还有教育。南美大部分国家只上半天课,下午一点以后就没事可做,家长又忙于生计,孩子走上街头再自然不过。就算不学坏,一天所学和半天所学的知识丰富度肯定是不同的。我不确定每个家庭对教育的重视度到底有多高,至少我们厄瓜多尔的寄宿家庭里,他们似乎没想过把孩子送到大学。厄瓜多尔教育免费,所以我想并不是学费的原因让他们做出这个决定。

与教育息息相关的,是经济。南美大部分国家的主要支柱产业是自然资源和农作物的出口。智利出口铜、红酒还有化学制品,厄瓜多尔出口石油、香蕉还有虾,阿根廷出口粮食,玻利维亚出口银、锌还有天然气,哥伦比亚出口石油、咖啡、香蕉、鲜花等。秘鲁出口铜、金、石油等。巴西一直试图多元化它的产业,也是南美工业最发达的国家,但它的出口仍是自然资源和农作物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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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依赖自然资源的经济很容易受到国际市场价格变动的冲击,而南美其它出口商品的附加值也不高。这些珍贵的资源还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经济多方面的发展首先需要人才,多种多样的人才,由高质量的学校培养出来的人才。南美的向导经常向我们抱怨师资缺乏的问题,正因如此学校才必须两班倒。连足够上全天的老师都没有,何谈高等人才呢。

来到南美之前,我知道这里除了智利外没有发达国家(阿根廷曾经是世界前十的发达国家,19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后一蹶不振)。但看到许多地方的景象时,我仍十分震惊怎么会这么这么破。就算是智利,刚到圣地亚哥时,那里也比我期待中要残旧些。

最后再谈谈政治。南美让我深切体会到民主不是治百病的良药,就算有和欧美相同的体制,有三权分立的框架,也不代表就拥有所谓的自由,也不代表没有腐败。

我们跟阿根廷寄宿家庭的男主人长谈过一次中国的政治,他对中国很好奇,好不容易抓到两个中国人,便要一问究竟。他也和我们谈起阿根廷刚好和中国相反的现状。一国是一党专政,一国是没有人有足够的权力做出什么改变。在2001年,阿根廷还曾一个星期内换了5个总统。

没有哪个政治系统是完美的,但很可惜的是,南美的政治有西方民主的诟病,却没有西方民主的廉洁(相比而言),也没有能人集权可能带来的高速发展和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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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在我们的东西方讨论中,东方与西方常以对立方的角色出现,东方的这些,与西方的那些,并不交融。而南美是个大融合之地。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欧洲影响无孔不入,但并没有完全消除这里最原生的文化。安第斯山脉的许多宇宙观和西藏很像,比如万物有灵,比如人与自然需要不断平衡的关系。但与此同时,家家户户挂着耶稣像。最传统的安第斯节日里,天主教元素也从不缺席。

这种多元是南美精彩的地方。

多年沉浸在东方或者西方的环境里,南美给我带来了另一种视角,另一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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