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初见德黑兰,初识伊朗人

在伊朗,公众领域与私人空间被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政府有它控制的手段,人们也有苦中作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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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签证等候大厅里的人一个个离开,我们原本放松的心情渐渐紧绷了起来,在德黑兰机场办理签证比想象中要杂乱无章。

自从近半年前我们决定来伊朗,网络上关于这里签证的信息从未停止变化。刚开始了解情况的时候,我看到落地签需要当地的邀请信,且最长停留时间只有15天。《孤独星球》上还说,虽然可以落地签,但到了机场被遣返的例子还不少。所以,当时我决定,快去伊朗时还是提前把签证给办了吧,网上申请后到阿塞拜疆就能领取。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准备办理签证时,老何又查了查网上信息,这回发现不仅邀请信的要求变模糊了,最长停留时间也增加到了一个月。一番斟酌后,我们想着还是直接落地签来得方便。

再后来,有报道显示伊朗副总统宣布中国人可以拿到3个月的签证。随着签证条例越来越宽松,我们也越来越放松了。

到达德黑兰机场后,我们首先去一个小柜台买保险,这是进入伊朗前必须买的,1-30天停留时间的价格是16美金一个人。工作人员态度不错,笑嘻嘻的。我已经连续多次被机场工作人甩臭脸,这回遇上一点点的友善便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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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保险后,我们来到另一个柜台询问签证事宜,工作人员问我们有没有邀请信,我们摇摇头。但他还是给了我们一个牌子,让我们去旁边付钱。签证价格不菲,120美金一个人。

接下来则是漫长的等待。在类似地下室的大厅里,大部分是穿了西装的男士,看着像是来这里出差的。他们之中,一大半是韩国人,还有两三个法国人。等啊等啊,韩国人走光了,法国人也不见了,还是没听到我们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来检查我们在德黑兰的住宿。我试图连网查找与酒店的往来邮件,但网络突然变得很慢。没等我找到确认信,工作人员又说:“算了,没事”,然后走开了。

我们继续等待,此时我脑子里都是《逃离德黑兰》这个电影。电影里,美国大使馆工作人员假装电影拍摄团队,试图逃离刚爆发伊斯兰革命的德黑兰。电影惊心动魄,看得人捏一把汗,心砰砰跳。还好我们的伊朗之旅没那么“扣人心弦”,又等了一会儿后我们拿到了伊朗签证。

我们运气不错,德黑兰地铁前几个月刚开通了到机场的专线,我们得以只花约2块人民币到达市中心,如果打的则是几十倍的价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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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货币让人头昏眼花,不花点时间和精力实在弄不清楚如何计算。首先,伊朗货币面值很大,1人民币大约等于6200里亚尔(Rial)。由于零很多,伊朗人口头上说的货币单位和实际上用的货币单位是不一样的。口头上,他们使用图曼(Toman),其面值是里亚尔的十倍,也就是1人民币比620图曼。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告诉你这顿饭15000时,你要付的其实是150000里亚尔。

噢对了,伊朗有自己的数字系统,除了针对游客的地方,完全看不到我们熟悉的阿拉伯数字。还好老何在此之前已经挑灯夜读学会了伊朗数字,我们能看明白地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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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条地铁线今年才开通,但看着跟几十年前的产品差不多,班次一个多小时才有一班。一般我们都说“机场快轨”,但德黑兰的只能称其为“机场慢轨”了。进城之前的很长一段我们都与高速平行,只见一辆接一辆的小车从眼前驶过,看得我好不着急,我们的时速大概只有六十公里每小时而已。

旧,是下飞机后我对伊朗的第一印象。一个大国的首都机场,现已很少见到仍这么老旧的了。稍微有一点钱的地方,都早就建了宽敞、明亮、现代化的机场。从机场开始,国际经济制裁对伊朗的影响无处不在。比如,街上跑的车大多是90年代的,发动机呼呼作响,浓烈的尾气味呛入鼻中。德黑兰的空气出了名的不好,听说到了冬天在室外寸步难行,这与挤满街道的废气排放超标旧汽车关系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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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到了酒店附近的地铁站。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德黑兰这几天的空气质量并不是很差,又或许来自中国的我们已对什么是污染有了不同的理解。

Google地图的显示与酒店的实际位置有些出入,我与老何各自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包,在人贴着人的狭窄小道上来来回回就是看不到酒店。幸好伊朗人特别热情友好,一个正在街头拉客的餐厅大叔把我们带到了酒店。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中,伊朗人的热情将一直伴随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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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杂、混乱、拥挤、无序…… 这些是常见的对德黑兰的形容词。在网上,许多人都催促着:“早点离开德黑兰为妙!” 在德黑兰的街头,两个英语说得不错的当地人跟我们说:“你们还会去伊朗其它吧,那些地方好多了!”

但对于我们来说,德黑兰倒是亲切极了。这就是深圳的华强北嘛,一个个小店铺挤满街头,里头有卖鞋的,有卖衣服的,有卖灯具的,当然,还有各式小馆子。人们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在街上坐着聊天,在小摊贩处买吃的,在去往什么地方的路上。吵吵嚷嚷中,这座城里充满了人气,飘散着浓浓的生活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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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去Qom?”

在过去几十年里,伊朗经常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新闻头条里。它不再以历史悠久、文化浓厚的波斯古国形象出现,而是那个有癫狂的宗教革命和长达八年战争的地方。近几个月,正在慢慢与世界接轨的伊朗又重新卷入世界政治漩涡的中心,美国总统特朗普要撕毁2015年签署的核协议。这份来之不易的协议让世界对伊朗的经济制裁慢慢松缓,伊朗的发展总算看到一些曙光。但往后的世界格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又难说了。

从1978年1月开始,伊朗爆发了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革命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伊朗从一个世俗化、西化的君主制国家,变成了一个法律规定女人出门必须带头巾的伊斯兰国家。这个结果与许多人对革命的期待截然不同,但那场革命确实是个自下而上、全民参与的运动。

上百万人走上了街头,有的是社会主义人士,有的是虔诚的信徒,有的是美国留学回来的海归,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把国王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Mohammod Reza Pahlavi)赶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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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总是让人兴奋的,挥舞着拳头人们热血沸腾,高喊着口号每个人都有着改变未来的权利。只是,当旧的倒下,从空白中创造新的秩序时,曾经的盟友变成了敌人,曾经的希望化成另一种残酷。那些欢呼着推翻巴列维王朝的人们,许多从没料到新的势力比旧的更加严酷和残忍。

伊朗革命发生仅两年后,趁着伊朗内乱,在美国的支持下,伊拉克入侵伊朗,企图占领石油丰富的胡齐斯坦省和阿拉伯河东岸。外敌入侵总是巩固国内政权最好的方式,长达八年的两伊战争成为了伊朗伊斯兰政府消除异己、扩张势力最好的“武器”,外乱之时谁还有心思和能力推翻现有政权?

现在在伊朗每一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定能见到许多大幅的年轻男子画像。他们不是什么国民偶像,而是那些在两伊战争中牺牲的士兵。这些士兵被追崇为烈士,伊斯兰政府说他们都会上天堂。虽说现在把他们的样子挂在街头也算是一种纪念,但回顾战争历史只觉得政府十分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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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伊战争爆发确实是伊拉克挑起在先,但两年后伊朗已把所有被侵占的土地夺回,剩下的六年伊朗转守为攻。在战争过程中,武器装备处于劣势的伊朗,大规模使用人海战术,这其中许多是未成年的孩童。为了吸引他们参战,政府走入学校、走入家庭地宣传“站死后的士兵可以上天堂”。漫长的八年过去后,最终什么也没有改变。除了千千万万支离破碎的家庭。

记录伊斯兰革命和两伊战争时期的书和电影很多,这段时期也是我对伊朗的历史了解最多的。革命发生后,在西化的家庭长大、在欧洲学习时间太长、有外国朋友、表现出左派倾向…… 这些都罪可致死。每一天,都有人在街头被处死,起重机上挂着吊死的尸体稀疏平常。道德警察随处可见,黑头巾下露出一根头发都可能被抓进监狱。在电影《我在伊朗长大》里,一个个漆黑的椭圆形排满屏幕;曾经,这些是颜色各异的婀娜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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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是我在书上读到与在电影里看到的最近期的伊朗了。2017年,来到德黑兰,许多改变已经发生。伊朗全称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是世界上唯二个强制所有女性带头巾的国家(另一个是沙特阿拉伯,它却是伊朗的死对头)。但来到德黑兰,我们发现这里八成的人带头巾带得十分随便,任何颜色的围巾,随意地搭在头上即可,一大半的头发任性地暴露在外。在中东最开放的国家之一约旦,女人们的穿着也比这里宗教化多了。

在一个叫showaround的找当地人玩的网站上,我们联系了个年纪约40的伊朗人。他免费带我们在德黑兰里逛了两整天,还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就连晚餐的钱也抢着付。这个伊朗人叫Amin,他和他的家人与那个装满黑袍子的伊朗,是如此的不同。但他们,也代表着成千上万的伊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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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不把头巾脱了?”

我们已经在Amin姑姑家坐了一会儿,但我完全忘记了头上还包着红头巾。听了姑姑的话,我赶紧把头巾扯了下来,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来伊朗前,我在阿塞拜疆买了条可以包头的围巾,还特意在网上学了学怎么用hijab。但网上的视频都好复杂,我一点儿也没学会,最后还是一通胡乱地往头上绕。我带头巾没什么经验,买了小别针也不会用,所以头巾老是往后滑,漏出一点儿头发我就赶忙重新调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头巾做斗争。

在德黑兰逛得越久,我对头巾的执着慢慢减少,反而包得太严实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耷拉在后脑勺上才是主流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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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卖部在播威尔·史密斯的电影

“你们要喝茶还是咖啡?” 姑姑看着有70多岁了,但英语说得很好。

“茶”,我与老何异口同声。波斯语的茶和中文几乎一样,发音是chay。这里人对茶的喜爱也和中国一样,客人来了同样用茶招待,只是这里的品种不多,一般都是红茶。

姑姑英语说得好是有原因的,她曾在纽约留学两年,那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学习过后她回到伊朗,本还想再去美国,但还没等回去就爆发了革命。革命爆发后的十几年里,没什么人能拿到护照,姑姑自然也去不成美国了。

说来也讽刺,现在美国是伊朗的头号敌人,但美国也是海外伊朗人最多的地方。Amin在回到德黑兰之前,在美国生活了15年。他是以难民的身份去的。在伊朗,Amin以及其家人是异类中的异类,他们是巴哈伊教徒。

虽然伊朗是伊斯兰国家,但仍然认可基督教、犹太教等宗教,这两个宗教与伊斯兰教同源,教徒被称为“有经者”(People of the Book),他们在议会中都有自己的代表席位。但巴哈伊教就不同了,它是被迫害最严重的宗教,教徒们被歧视,上不了大学,找工作难。Amin说,这就是为什么他去了美国。

“叮咚”,门铃响了,进来的是Amin的堂姐,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次离别》的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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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朗,家庭是生活的中心。和许多亚洲国家一样,核心家庭外的七大姑六大姨,表姐堂兄等等也是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Amin和他的堂姐Niloofar的爷爷奶奶辈才是亲兄妹,关系已经隔了一层,老奶奶也不是他们的亲姑姑。但每个星期一,Amin, Niloofar以及Niloofar的哥哥Foaad都会来看姑姑。姑姑没结婚,一直一个人住。不过,关心她的人不少,我们在她家时,她的Skype也经常叫唤个不停。

“你们在伊朗要去哪些地方呀?” 这是我们最常需要回答的问题。在Amin家里也不例外。

“Qom……”

“Qom!!!”

我们来不及念出其它地名就被一阵惊呼打断了。

Qom是伊朗最神圣的地方之一,那里有巨大的清真寺,有最具权威的神学院,这里吸引着全世界各地的穆斯林,现在伊朗的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以及伊斯兰革命的领导者霍梅尼都曾在Qom学习。因为这些原因,虽然旅游书和网站对它的介绍不多,我们还是决定在Qom住上一天。

自从Amin知道我们要去Qom后,隔三差五就拿这事儿开玩笑。“你回到德黑兰时手里可能抱着《古兰经》”、“那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你买了张单程车票”。

晚上聚会最后一个出现的是Foaad,他头发已有些发白,带着黑框圆眼镜,一脸的学者气质。不过,他其实是个雕塑家和小提琴老师。

Foaad进门后Amin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猜猜他们要去哪里?”

没等Foaad回答,Amin迫不及待地说道:“Qom!”

我看着Faad,至今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仍在我脑子里不断回放。他眼睛突然瞪大,嘴巴似笑非笑,惊讶中又觉得这有些滑稽。

Amin一家并非特例。两天后,在去巴士站的地铁上,身旁一个老头问我们要去哪个城市。思索一下后,我们还是诚实地说出了“Qom”。当这个单词在拥挤的地铁里飘散开来时,我清楚地感觉到一车厢的人都在看我们。对面坐着的小哥抬起了头,另一个年轻人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要变成穆斯林啊?” 问问题的大叔打趣道。

我们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去看看而已。得知我们要去Qom后,大叔和旁边的朋友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来到德黑兰之前,我们从没想过一个伊斯兰圣地会掀起这么一番波动。在中国,西藏或是色达,都是人人向往的旅游胜地。浓厚的宗教色彩,正是它们有魅力的地方。

许多年来,伊斯兰教和政治与权力密不可分,911过后更是成为了恐怖主义的代名词。在部分伊朗人眼里,伊斯兰教则更加不纯粹,它是权力的显现,是镇压与控制的手段。

在《在德黑兰读洛丽塔》这本书里有这么一段,作者的妈妈在革命前是个虔诚的信徒,但她厌恶新的政权,因为他们将神圣的头巾变成了政治符号与象征。

巴列维王朝时,亲美亲欧的国王曾禁止人们带头巾出门,这是他削弱宗教领袖权力的方式之一。改朝换代后,宗教领袖用同样的方式夺回话语权。而今天,人们又用松松垮垮的头巾发出着她们的声音。

于我们,去Qom是抱着猎奇的心情看看伊朗的另一面;于许多当地人,Qom代表着与他们势不两立的价值观。Amin斩钉截铁地说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去Qom。”

在伊朗带头巾我觉得新奇好玩,我喜欢带着红头巾拍照。而Niloofar则截然相反,室外拍照时她会把头巾取下来。于她而言,头巾有着更多的含义。

在姑姑家里的餐桌上,我们什么都聊。在阿塞拜疆,人们说起政府总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伊朗人则更大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Amin一家对伊斯兰,对现在政权的观点清晰明了,伊斯兰革命是个巨大的错误,伊斯兰教与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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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禁酒,但非法渠道不难买到;伊朗不允许有唱歌跳舞的场所,但私下的Party上人们做着和西方社会一样的事情;出门在外Niloofar头搭围巾,在家里她表达着另一种观点。伊朗的网络管制严格,除了英文的网站,连微信、豆瓣都上不了,但伊朗几乎每个人都用VPN,facebook非常普及,家里的卫星电视能收到世界各地的电视台。在伊朗,公众领域与私人空间被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政府有它控制的手段,人们也有苦中作乐的方法。

车轮子上的一天

如今许多旅行公司都喜欢打着这么个口号:像当地人一样生活。在德黑兰,想要像当地人那么生活,那就得感受感受一天花5个小时通勤是个什么感觉。

我们在德黑兰的第二天,Amin开车带我们去了厄尔布尔士山(Alborz)脚下的萨德阿巴德王宫(Saad Abad Palace),它是伊朗最后两个王朝-卡扎尔和巴列维-的王宫。我们早上11点出发,下午1点多才到达萨德阿巴德王宫,路程只有18公里而已。就算见识过北上广深,去过有钱人坐直升飞机的圣保罗,德黑兰的塞车情况仍刷新了我对堵车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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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黑兰还没建地铁的时候,15公里开4个小时不是新鲜事,现在虽然建了地铁,但交通状况仍然很糟糕。如果坐在副驾驶看德黑兰人怎么开车,我想两个小时下来我得出一身大汗。每辆车之间的距离常只有一两厘米。最具有“专业”水准的还是出租车司机,为了穿梭方便,他们干脆把倒后镜收起来开,在小胡同里会车刹车都不用踩。

要和“所向披靡”的车辆抗衡,行人也得“身怀绝技”。他们站在离飞驰车辆仅一两厘米处等着过马路,或者一边一只手示意车子停下,一边在好几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之间游转。刚开始,我与老何常站在马路旁好长时间动弹不得,而身边的当地人早就逛花市般到了马路对面。

后来我们也不得不向当地人学习,壮起胆子往前冲。不过,最好的办法还是当本地人的跟屁虫,躲在他们身后过马路。

德黑兰依山而建,北边是厄尔布尔士山。有那么一张经典的德黑兰照片,背后是占据半个天际线的雪山,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土黄色小房子。在电影《逃离德黑兰》里,这个画面也出现了好多次。所以,我一来到德黑兰就四处找雪山,也想拍一张那样的照片。但城市里除了房子还是房子,连雪山的踪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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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网络

这回开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见到了厄尔布尔士山的真容。只是,它和期待大不一样。由于时节未到,山上一丁点雪都见不到,它只是个光秃秃的石头山,并不那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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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争着向它靠近。德黑兰北边山脚下是富人区,这里的房子都有高大精美的围墙拦着,围墙里的别墅或者公寓看着价格不菲。德黑兰的污染严重,夏天炎热难忍,山边的气候相比市中心要好一些。山下的气候好大家都知道,所以连皇帝的宅邸也建在这里。不过,就算再有钱,也还是逃不开堵车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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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德阿巴德王宫的花园很大,王宫里面按照现在的标准自然是很奢华,但和德黑兰的另一个皇宫,卡扎尔王朝的另一住所古列斯坦王宫相比,略显平淡了些。与凡尔赛宫等世界上其它的皇宫相比,也并无太多可圈可点之处。不过,听说这里的绿宫最值得一看,只可惜我们能来的那天它在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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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德阿巴德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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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列斯坦王宫(网络图片,那天忘记带相机了)

Amin及其家人对被伊斯兰革命赶下台的国王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并无太多批评之词。这个国王11岁就去了瑞士留学,讲得一口流利的法语,热爱欧洲文化,连他的回忆录都是用法语写的。所以在那个年代,伊朗受欧美文化影响很深,宗教势力被大大地削弱,女性地位得到极大的提高。

巴列维最著名的改革叫白色革命,1963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78年他狼狈地逃离自己的国家。虽然白色革命带着政治目的,比如削弱传统势力,比如增强政权的稳固,但也确实带来了社会上和经济上的发展。

在白色革命期间,政府从大地主手上买地,再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地卖给了农民。国有企业被私有化。为了保护森林,森林被国有化。女性享有投票权。为提升国民的识字比例,成立“扫盲小分队”。建立公路、学校、医院、图书馆等公共设施。

这些改变在现在看来都是如此积极和正面。或许站在现在回望历史,很多人都充满遗憾、惋惜与懊悔。但处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如此多人为沙皇的下台而欢呼雀跃,也自然有它的原因。

1951年,伊朗民主选举的领导人摩萨台(Mosaddegh)上台,他很快把伊朗的所有油井国有化,赶走了英国和美国公司的控制。这对伊朗本身的独立与发展自然是好事,但也惹恼了深知石油之重要的英美。这个时候,英国的Anglo-Iranian Company(也就是后来的BP)已在伊朗赚着百万百万的石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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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由美国CIA和英国秘密情报局主导的政权变更。摩萨台被赶走,当时在流亡的巴列维被重新请回到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宝座上。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都被看作是美国的傀儡,帝国主义的走狗。在1964年,国王同意了美国士兵在伊朗有不被逮捕的赦免权,他因此被批判为“把伊朗人民摆在比美国的狗还要低的位置”。

国王喜欢欧洲文化,也并不避讳展露出对奢侈品的追求。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在位时期时期,伊朗靠着石油出口钱包鼓鼓囊囊,国王花着本属于人民的钱,过着铺张浪费的贵族生活。如果时光倒退一百年,或许他并不会受到那么多指责。只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君主专制已显得极其腐朽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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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完了萨德阿巴德王宫,我们在山脚下颇有小资风情的餐厅里吃饭,饭后便又到了回程赶路的时间。从下午四点,一直开到下午六点,我们仅仅挪动了11公里而已。虽然与4小时开15公里有点差距,但也相差不远了。

看看Google地图的估计,我们还需要45分钟才能到酒店。可半个小时前,地图显示我们52分钟就能到酒店。

“我们就在我姑姑家附近了,要不先去她家避避高峰吧。” 开车的Amin提议。

无人反对,我们便第二次来到了姑姑家。在姑姑家一直坐到八点半,我们才敢再次上路。等我们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在这么一个早上出门夜晚回家的一天,我们仅仅参观了一个景点,吃了两顿饭而已。对我与老何而言,这是体验当地生活的一天。但对德黑兰人来说,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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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首都德黑兰没太多好玩的。按伊朗标准,这里历史不长,又有着大城市所有的诟病。但就跟大部分国家首都一样,这里是所有新鲜事汇集、碰撞的地方,这里是生命力蓬勃生长的地方,这里是听见不同声音、遇见不同人的地方。